那一刻,她的臉。
會和曾經拿美工刀劃在我背上的人重合的。
……
雨滴在我的世界旋轉。
我終于知道自己是怎樣一文不值的。
我的生命沒有意義,爸爸,媽媽,陸仰,沒有任何人需要我。
這時,緊攥在手里的手機屏閃了閃。
我低下頭去看。
是今天跟我們合照的那只小熊。
他朝我發了兩張照片。
我和陸仰,被小熊摁在一起。
我倉皇無措,陸仰微微一笑。
小熊在后面附加了一句話:
「以后,也要好好生活呀。」
我盯著那張照片,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眶。
生活。
于我來說就如同在刀刃上行走。
就在我想要抓住一抹光時,陸仰狠狠地將匕首刺進我的心臟。
鬼使神差地,我回復了他的話:
「我沒有辦法活下去了。」
……
我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
我盯著車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
閉上眼,沖了進去。
13
「我說!小姑娘!你干嘛呢?」
「多危險知不知道?」
「橫穿馬路!多危險吶?真被車轱轆碾到怎麼辦?」
車輛來來往往的車道另一旁,我和一個大叔蹲在馬路牙子上。
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跡,抬眼瞧著我。
「你……」
「唉,你小小年紀,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可以找家里人幫忙,或者是。」
「老師,警察,什麼的……再,再不濟,找我也行!」
「別想不開,這世界上美好的事兒多著呢!」
「……」
我抱著膝蓋,聽他一直在我身邊叨叨著說話。
沖入馬路讓車流帶我走的計劃沒有完成。
開著卡車的司機踩了剎車,把我拉到路邊教育。
雨點濺在小水洼上,到最后,我被他拍了拍肩膀。
「沒事的,啊。」
「小妹妹,我還得送貨,我這……就先走了。
」
「記住啊,得笑!」
男人鉆進了卡車里,朝我滴滴按了兩聲喇叭。
卡車慢慢地行駛著遠去了,我依舊坐在石臺階上。
低頭看時,發現手機里多了二十多條短信。
全是那只小熊發給我的。
是從我發出那句「我沒有辦法活下去了」后。
滿屏,全是他發給我的話。
「不可以不活下去。」
「嗯?你在想什麼呢?」
良久,見我都沒有回復,他又給我發。
「請問你能再回我一句話嗎?」
「發生什麼事了嗎?」
「可以回復一下嗎?」
「你怎麼了?你還在嗎?」
「你好?你好?」
「你別不回我,好不好?」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有一天螃蟹出門不小心撞到了泥鰍。泥鰍很生氣地說:你是不是瞎啊?螃蟹說:不是啊,我是螃蟹。」
「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隔了段時間,那時我正在被大叔拽著教育,還是沒回他。
他開始認認真真地問我:
「如果你還在的話,介意和我說說你的事嗎?」
「不管怎麼樣,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我不知道怎麼說,可是,還有我在等你呢……」
雨好像變小了。
我站在馬路邊,把他的短信翻完了。
明明我倆根本就不認識,他居然愿意給我發這麼多話。
或許……正是因為我倆都不認識吧。
我編輯信息,發給他。
「我太懦弱了。也沒有人喜歡我。」
「我不配活著,真的,我不配。」
他幾乎是秒回我。
「誰說的,我喜歡你啊。」
這幾乎就是一口為了安慰我隨口說的胡話。
他接著發消息給我:
「況且,你還有你爸媽呢,你爸媽也喜歡你呀 OVO。」
我回他。
「我媽在我小學的時候就去國外了。」
「我爸在我初中的時候娶了個阿姨回來。」
「他們有了女兒后,我爸就經常打我。
」
這幾句話發過去后,對面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就看見他又給我發:
「我保證無論怎樣我都喜歡你,我要是說謊,叫我五雷轟頂。」
感覺,是一句很孩子氣的話。
可是我看著看著,眼眶還是酸了。
我給他回了句謝謝。
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尋找自己的歸宿。
猛然間,我發現了一件事。
不知怎麼的,我沒辦法開口跟人說話了。
明明是微笑的店員,突然在我眼中變得血盆大口。
明亮柔和的大堂燈光,卻散發著令人抗拒的霉味。
我拿不出口袋里的身份證,沒法跟人交流。
一向前邁出一步,就會站在那卡殼。
我開始害怕,和人說話了。
14
最后,我坐在了公園的躺椅上。
幻聽又開始加重。
我才意識到我沒有吃藥。
可我不想回去。
我捂著腦袋,忍受黑夜的難耐。
我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被人凌遲。
直到新一天的太陽升起。
黎明打破初曉。
我知道又過了一天,僅此而已。
手機的電量不多了。
可是在這時候卻擠進來一條短信。
沒有人會在這時候給我發短信的,直到我看到了那個小熊頭像。
他對我說:
「早。」
「今天早上也很喜歡你。」
「……」
我覺得我要被這條短信逗樂了。
可又下意識地覺得,他跟其他人一樣,是面目可憎的怪獸。
我站起身,去自助器械處借充電寶,給手機充上電。
下完雨后好像城市降溫了。
我插著口袋站在街邊。
清早的一切好像都那麼灰敗。
匆匆行走的身影漫無蹤跡。
我坐在便利店門口,從清晨坐到了正午。
我不知道我該干什麼,該到哪里去。
某一時刻,我覺得自己其實就是個空殼,已經死了。
我這樣還算活著嗎,我的人生毫無意義了。
手機震了震,又有一條信息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