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面滑下來時,將她給帶翻了。
她就笑,笑得很開心,在一片茫茫的雪地之中。
「安安,你自己都滑不穩,還要保護我啊?」
我看著她,慢慢地說。
「你對我好,所以,我也要對你好。」
「哈哈,笨蛋。」
她仰頭,干脆望著藍天。
「裴泉,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
我側頭,問她。
她站起身,幾步走到我面前,
彎腰捏我的臉頰。
「怎麼會沒用啊,你有用,你天下第一有用,知道不?」
我的頭發被她一通亂揉。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小笨蛋。」
「……」
藏祈雪山有一個很火的景點,就是山上郵局。
可以在這里寫愿望信,寄給十年后的自己。
據說愿望就會實現。
我和裴泉都寫了。
其實我不信這些的,可裴泉逼著我寫。
于是我就寫,希望自己的抑郁癥能治好。
其實我知道,這些天,盡管高山上的雪飄得悠揚。
可我依舊并不開心。
我沒辦法開心起來。
有些事只是忘了。
可人不能一直遺忘啊。
回憶如同被綿針扎向心側。
一旦想起,便是痛苦深淵。
18
那天晚上,我偷偷瞞著裴泉,去了旅館外面。
天上下著細密的雪。
我知道,我不能再拖著裴泉了。
她是我的好朋友。
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這輩子估計都沒這麼好的朋友。
所以,我不能讓我的喪氣纏著她。
我想要偷偷告別。
朝外走時,卻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回身,
是她。
晚風呼嘯著,她手插在口袋里,望著我。
一步步地朝我靠近,
然后伸手,推了我一把。
那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見她生氣。
好半晌。
我以為她會罵我。
她會兇我。
她卻朝我笑了:
「如果一直逃避能讓你開心。
」
「那就讓我一直陪你逃避,好嗎?」
山林的風雪間,我望著她。
我滿腔苦澀,問她,為什麼。
她說。
「我喜歡你啊。」
既然有人喜歡你是讓你活下去的理由。
那麼,就由我來喜歡你。
19
雪山上有很多游玩的項目。
而且安靜,沒人打擾。
我和裴泉堆了我這輩子第一個雪人。
找到了山邊的北極星。
她買了一個本子,是文創。
然后在扉頁上,一筆一劃寫下我的名字。
那天,我們在旅館里,討論明天的溫泉計劃。
討論著討論著。
她突然歪著頭對我說:
「明天會更好,對吧?」
我怔愣住了,下意識地點點頭。
她下了床,到我身前。
她的眼睛很好看,不是很純正的黑,帶著星光點點的琥珀。
我把它叫作希望。
「安安,你失去的,一定會都彌補回來的。」
「爸爸會向你道歉,媽媽會回到你身邊。」
「……」
我低頭,看著她。
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樣,更讓我討厭起我自己了。
無比喪氣的自己。
軟弱的自己。
不堅強的自己。
窗外的雪還在簌簌地落,房間里的燈關了。
我一直睜著眼。
直到感受到她的呼吸變得平穩。
我坐了起來。
……我,好想殺死懦弱的自己啊。
我好想悲傷,難過,失望的情緒就此消失掉,這樣,面對她時,我就是快樂的。
我好想將我開心的一面給她看,可我做不到。
我輕輕起身,然后去翻她的包。
她把我的手機收起來了,不讓我看里面的內容。
今天,我瞧見她對著它皺眉了。
她說,事情都會變好的,可是,真的嗎?
打開手機屏,瑩白的燈光落在我的臉上。
我爸給我打了十幾個未接電話。
陸仰也是。
有一條未接電話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人,那就是我的媽媽。
我爸給我發的短信是:
「你怎麼失蹤了?」
「我聽陸總說,你跑了?你早說你的結婚對象是陸仰啊!」
「榜上大款,不愿意告訴你爹了是吧。」
「我告訴你,現在!立馬!回來,把這個婚給我結了!」
「嗷對了,彩禮分一點給你妹妹啊。」
「不多,就是你妹妹準備去英國留學,你供她供到畢業就可以。」
「快點回來把婚結了!知道沒有?別不懂事。」
另外一條陌生的號碼,是一個女人給我發的短信和彩信。
「你覺得你能從我身邊搶走陸仰?」
「呵呵,搶走了又怎樣?」
「不好意思,他就是曾經被我占有過。」
「給你看些照片,可別生氣哦~」
附上的照片里。
全是陸仰跟蘇婉玲的大尺度合照。
我面無表情地把照片給翻完,
然后,讀到了最后一條短信。
是我的媽媽……發給我的。
媽媽。
天知道,我有多久多久沒有見過她了。
小時候最期待的事就是她回家。
最希望的事就是她別和老爸吵架了。
我顫抖著打開短信。
只有兩行字。
很少。
「不要再來找媽媽了。」
「媽媽也有自己的家庭。」
「……」
窗外的大雪紛飛著,回過神來時,淚水已然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屏幕上。
可是,哭有什麼用呢。
我為什麼只會悲傷呢。
又有幻聽了,遙遠的歌謠傳來。
是很小很小的時候。
爸爸媽媽還在一起的時候。
他們給我唱搖籃曲。
爸爸把我放在肩頭。
在小小的家里跑,問我坐小飛機開不開心。
媽媽在一旁笑,溫柔地摸我的頭。
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啊。
原來我也是他們的珍寶。
20
今天的雪真的下得好大好大啊。
下午就有天氣預報說山里有雪崩的風險。
所以旅館提前跟我們說過不準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