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客廳做作業的時候，經常聽到我媽和我小姨說孩子的事情。

「B超做過了？確定是個男孩？」

「確定了！做這個犯法，我跑到老家醫院去做的，還找關系花了好幾千呢！要不是男娃，我怎麼可能留到現在？」

「那敢情好！等我外甥出來了，你就有福了！」

「嗐，誰讓我這肚子爭氣呢？他老婆生三個全是女的！後邊又有了兩個去驗，還是女的！那就打掉了。現在身體虧空得厲害，想生沒得生！」

「你得抓緊啊！」

「那是，姐，你就安心照顧我，到時候我有錢，你不也沾光？」

……

我寫著作業，這些話從我腦袋中一晃而過，我想甩卻甩不掉，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腦袋就牢牢記得了。

小姨對我不壞，對樂樂也不壞，吃零食會帶上我倆。

有一天晚上吃飯，小姨吃著我想吃的大雞腿，突然說：「姐，我聽說養貓對孕婦和胎兒不好！」

我嚇了一跳，連忙拿起手機查，幸好查到的結果不是這樣的。

小姨聽了我的科普，了解地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我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晚上我回到家中，卻怎麼都找不到我的樂樂。

我問媽媽，我媽媽說：「這貓不乖，趁我進你房間打掃的時候，自己跑出去了，我找了好一會沒找到！」

不可能，樂樂最聽話了，沒有我的允許她不會亂跑的。

而且，為什麼房間裏的貓碗、貓糧、貓砂盆、貓玩具……都不見了？

「貓都跑了還留著這些做什麼？」

我坐在我的沙發床上腦子一片空白。

如果樂樂還在，她見我坐著，就該跳到我腿上了。

但它現在在哪呢？

我媽催我去做作業，我坐在客廳的書桌邊，我爸看電視的聲音在我耳邊喧囂著，他抽煙的煙味兒染上了我的發尾。

我突然很奇怪，為什麼我得在客廳做作業？

為什麼我的房間、我的床得讓別人睡？

為什麼我的貓能被他們隨便地丟棄？

為了什麼？

為了我小姨肚子裏，那個不會說話、不會動不會笑、不會考第一、不會管我媽媽叫媽媽的男孩嗎？

我有些想哭，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比不過他。

我只知道我對不起樂樂。

好像是因為我沒用，我比不過人家，她才被丟掉的。

但我真的不知道，除了當一個乖孩子，我還能怎樣做得更好，好到能得到我媽媽更多的愛。

14.

一開門，又是那陣討厭的哭聲。

他的聲音比早上要沙啞很多，可能是因為一早上沒喝奶了，所以有些有氣無力的。

我想了想，打開次臥，把他從裏邊推到客廳，

他看到我，哭得更起勁了，眼淚鼻涕橫流，真是臟啊。

我打開手機錄了幾秒的視頻，發到了「小寶的家長們」微信群裏。

我婆婆很快回復道：「哎呦！我的心肝寶貝兒，怎麼哭得這麼慘那？是不是餓了？芯芯，你餵奶了嗎？」

我媽：「怎麼回事啊，芯芯你還有心情拍視頻？快哄哄啊！」

我慢悠悠地回復道：「你們的寶貝吵到我休息了我也沒說什麼，還想讓我照顧他？做夢哦。」

我婆婆急得直接打了個視頻過來。

接起來後，她的語氣是壓抑的著急和怒氣：「芯芯，怎麼回事啊？你早上給小寶喝奶了嗎？尿布換了嗎？」

我奇怪道：「這不是你們該做的事情嗎？」

我婆婆一楞。

她神色難看道：「行，我現在就過去你那裏。」

「等等。」我挑了下眉，將鏡頭翻轉，畫面中出現了家裏視野空闊的陽臺，「勸你別動哦。

」

我婆婆瞪了瞪眼：「你想做什麼！？」

我把攝像頭又對準她哭個沒停的寶貝：「我不想見到你，不只是你，還有我爸媽，我公公，我一個都不想見到。如果你們執意要來，不如先想想，是你們離我家的距離近，還是你的寶貝孫子離下輩子的距離近。」

這時候，群裏的所有人都已經加入視頻對話了。

我媽瘋了一般大喊：「安從芯，你想對我外孫做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我瘋不瘋很重要嗎？」我嘲諷道，「你們寶貝孫子能不能從我手上活下來，這才是最重要的吧？」

「你不會的……芯芯，你不會這樣做的……」

程墨不知道是在哪裏，燈光昏暗，顯得他臉色差極了。

「不會嗎？」

我將手機放在桌面的支架上，兩只手分別抓著程順康的兩只肉手臂將他提了起來，然後將他懸空在了陽臺之外。

視頻裏的五張臉，看著我的表情多麼相似。

我松開了左手。

「啊啊啊哇啊啊啊！」

「安從芯！！！」

「小寶！！」

程順康的哭聲混雜著手機裏傳來的驚叫顯得多麼刺耳，我忍著笑意，將程順康提溜回到了他的嬰兒車裏。

我婆婆哭哭啼啼地哀求我：「你想怎麼樣？你想怎麼樣……」

「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舉起手機，將畫面轉向我，朝他們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不要來打擾我們一家三口的生活。你們可以嘗試報警，用你們寶貝孫兒的命去賭一把，是警察快，還是我快。」

「好……」

掛了電話，我將程順康推回他的次臥。

他今天的第二餐，是下班剛回來的他親爸餵的。

程墨看見哭得嗓子都啞了的孩子，面色痛苦萬分，餵好了奶，他走到我面前，低聲下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