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低低的：「許解意。」

「趕緊回家吧，除了朕還有誰能這麼縱容你這個小傻子啊……」

35

我跟蕭暮沉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三個月。

但很怪。

他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盡管他隨時面臨著被踢下皇位成為敗寇。

但我無所畏懼。

每日同他一同用膳的時候，我會下意識地先去替他試菜。

他攔我，用筷子輕輕打我的手背：「哪學的臭毛病。」

「用得著你替朕試毒？」

跟他游湖游花園，一有風吹草動我就將他按倒在身下護住。

一臉警惕。

他反而兇我：「許解意，你下次再這樣朕不帶你出來了啊。

「哪有姑娘家家的跟你一樣。」

「再說了，就算有刺客也輪不到你保護朕。」

我滿不在乎道：「也不是，主要是我命大死不了。」

蕭暮沉扶額：「果然是傻子，說什麼傻話呢？」

怎麼老說我是傻子？

在秋狩前，我終于展現了一次我的拿手絕活：

死不了。

36

蕭暮沉那日帶我偷溜出宮逛集市。

人多眼雜。

我逛得不太安心，幾次拽著他想帶他遠離人多的地方。

畢竟我們出來就帶了兩個侍衛。

蕭暮沉卻左顧右盼覺得新鮮，頑劣模樣就如傳聞中的那樣。

爆竹聲起，我被巨響嚇得一哆嗦。

想我前世堂堂武藝高強女殺手，最怕的卻是巨響。

伴著歡呼聲，百姓們尖叫雀躍著朝橋頭涌過去。

我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心臟急速跳動，耳鳴聲傳來。

突然有人從身后，抬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胸膛溫熱，剎那間我就有了著陸感。

我跟蕭暮沉一同望向夜空，我側頭，能隱約見到他微彎的唇角。

我也在笑。

但緊接著，我就嗅到了殺氣。

37

替蕭暮沉擋下暗器的時候完全是出于本能。

畢竟攻略蕭霽時，我就養成了那種習慣。

蕭暮沉抱著我朝宮里回趕的時候，我一口接著一口地吐黑血。

我：「其實我真的死不了。」

「我是來幫助你穩固江山的。」

「閉嘴。」蕭慕沉聲音有些不穩，「如果朕的江山是靠人命換來的。」

「那寧可不要。」

「更何況還是用你的命。」

我沉默。

他跟蕭霽為什麼一點也不一樣啊。

我突然感覺有水滴在我臉頰上，我咧著血盆大口笑：

「你一個皇帝怎麼還哭鼻子啊……」

他咬肌繃得緊緊的：「許解意，你好吵啊。」

「這是朕的汗。」

38

太醫診過后。

鏢上有毒，無解。

蕭暮沉握住我的手，不停地跟我講話：「小傻子，你不許睡過去。」

我嫌他吵：「皇上……有沒有可能我真的死不了……」

「你讓我睡一覺……明天我就好了……」

他好像被我氣到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許解意，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他眼眶泛著紅，「你別死啊。」

「等你明天醒了，朕給你說個秘密。」

「算了，還是現在跟你說……」

我沒能聽到他那個秘密。

因為我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我活蹦亂跳地在蕭暮沉面前亂晃。

他卻突然發了火，連著好幾天不理我。

再后來，他開始變得正經許多，每天在我寢殿里看奏折，閱公文。

他好像真的在為做一個好皇帝在努力。

只是他沒忘了警告我，如果再有那種事。

他不需要我保護他。

「許解意，你說你不是傻子。」

「但只有傻子才會這樣不計后果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一樣地去救人。」

39

蕭慕沉趴在書案上睡著了，他看起來很疲倦。

我不在的這幾天看起來沒有好好吃飯休息。

我懸在他面前，趴在他對面數他的睫毛。

蕭暮沉長得很好看，像他的母妃。

當年作為蕭霽暗衛跟隨他進宮，見過王后一面，美到不似凡間人。

蕭暮沉那時候還是個在變聲期的青澀少年，跟著他的家人朋友在宮宴上追逐打鬧。

好幸福。

那時候蕭霽在客座上冷眼看著這一切，問我：「你覺得他們一家人是不是很相愛？」

我回答不上來。

我不知道什麼才算愛。

一直以為我不停攻略蕭霽，一次又一次地為他獻出生命就是愛。

但后來才明白，那不過只是一種交易罷了。

40

而現在，蕭暮沉跟蕭霽的處境兩極反轉。

蕭霽擁有了一切。

蕭暮沉成了仰人鼻息的那一個。

但蕭暮沉身上的那種光和熱，令我忍不住想靠近他。

我想，好像并不僅僅是因為他是我的攻略對象。

我有點兒喜歡上蕭暮沉了。

屋外狂風大作，他身上的外衫滑落，我下意識地想去撿起來替他蓋上。

一股巨大的吸力將我抽走。

落入黑暗旋渦之中。

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在我第四十六次為了救蕭霽中劍后，我一人擋下了十二名刺客。

其實他們一大半是被我嚇跑的。

有人喊著我是怪物，丟了劍就跑。

畢竟一個中了十幾劍的女人一邊撐著不倒，一邊還能站在那里跟他們對罵。

那場面，是挺詭異的。

41

那群刺客，除了想殺蕭霽。

他們還綁了蕭暮沉。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麻袋里的少年就是蕭暮沉。

他吸了迷煙昏厥了過去。

這荒野之地，我又不能直接扔下他。

托著殘破不堪的身體，我借著最后的意識，強撐著背起蕭暮沉。

一瘸一拐地走向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