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離婚協議去敲了陸瑤的房門。

「離婚協議律師已經擬好了，我給你放門口。」

我正要走，一直緊閉著的房門卻突然打開了。

陸瑤披頭散發，臉色蒼白得跟鬼似的。

她的眼睛看著有些紅腫，這幾天里估計沒少哭。

陸瑤先是瞟了地上的離婚協議一眼，又緩緩看向我：「宋遠，你既然知道我已經快要死了，為什麼還非得要離婚呢？」

說著，陸瑤又開始流眼淚。

「難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連一點位置都沒有？就算是養只貓、養條狗，三年也該有些感情了吧。」

幾天沒說話，再加上她時不時地哭一下，陸瑤的聲音聽著有些沙啞。

看她這副模樣，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心。

「感情和養寵物不一樣。」我委婉地道。

不愛一個人，不會因為相處久了，就會慢慢喜歡上。

頂多只能算習慣罷了。

陸瑤不甘心：「人都是這樣的，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可我快死了啊，宋遠，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我嘆了口氣，如實說道：「陸瑤，你是個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嗎？你活著的時候，我都不愛你，又怎麼會因為你快要死了，就突然愛上你呢？」

甚至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淡忘關于這個人的一切。

「我們結婚三年，有著許多共同回憶，所以知道你得了絕癥，我確實替你感到惋惜，也想在你最后的日子里，讓你過得舒服一些。」

可即便得絕癥的人是我朋友，我也會有相同的念頭。

「可這事兒跟愛不愛的沒有半點關系，但凡是一個正常的人，都會這樣。」

23

陸瑤痛哭了一場，把自己給哭進了醫院。

醫生說她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如果就這麼放任不管，可能連三個月都活不了。

但陸瑤堅持要出院。

「宋遠，當我求你，先別告訴我家里人行嗎？」陸瑤的眼睛紅紅的，「反正救不活的，何必讓他們提前傷心。」

我猶豫了一下，說：「但提前知道，至少可以提前告別。」

陸瑤笑了笑，說：「你說得也有道理，我會考慮的。」

或許是因為時間真的不多了，陸瑤反而變得平和了不少。

離婚協議又一次被她撕了。

「宋遠，三年你都忍了，我如今可能三個月都活不了了，你就再忍忍吧。」

陸瑤低頭笑了笑，又說：「既然我活著的時候得不到你的愛，最起碼讓我以宋太太的名義安葬吧。」

看著陸瑤的樣子，我認真說道：「其實我們剛結婚的時候，我有想過嘗試著去喜歡你。」

那會兒我并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跟陸瑤鬧離婚。

只是想著，如果能培養出感情來，倒也不錯。

我的話讓陸瑤沉默了許久。

她自嘲道：「可惜被我自己親手斷送了這個可能。」

24

那天過后，我跟陸瑤仿佛又回到了剛結婚的時候。

她不再無理取鬧，也不再疑神疑鬼。

我們都沒有再提起林茵。

只是陸瑤的病情越來越嚴重。

頭發開始大把大把地掉，人也消瘦得厲害。

看她痛苦的樣子，我還是通知了她的家人。

從陸瑤的房間出來，陸母便忍不住抱著陸父痛哭起來。

「我們瑤瑤還那麼年輕，怎麼就……」

陸母哭得撕心裂肺。

陸父拍了拍她的肩膀，紅著眼道：「小聲些哭吧，別讓瑤瑤聽見了。」

等發泄夠了，陸母才道：「宋遠，瑤瑤這病，當真沒救了嗎？」

我淡淡地道：「積極治療的話，還能延長些時間，但想要痊愈的話……」

我沒把話說完。

陸父愁眉苦臉地說：「瑤瑤現在既然在家里，這就說明她選擇放棄治療了。」

25

陸父陸母雖然心有不忍，但還是決定尊重陸瑤的選擇。

陸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跟陸母一起搬來陪陸瑤。

陸瑤的精神好了不少，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陸母卻時常偷偷抹眼淚。

陸瑤的哥哥和嫂子偶爾也會過來待上一陣。

但我們都很清楚，陸瑤的生命很快就會走到盡頭。

臨近下班的時候，我接到了林茵母親打來的電話。

「宋遠，茵茵她現在病得很嚴重，你能來見她一面嗎？」林母在電話里哀求道。

我還沒說話，她便連忙解釋道：「我知道你跟茵茵已經分手很久了，但是她這些年一直都沒有放下你。

「如今她快要不行了，你來見她一面好不好？就當是了卻她的心愿了好嗎？」

在聽到林母的話時，我有過短暫的猶豫。

但我最終還是拒絕了。

「我跟林茵已經分手五年了，在她離開之前，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再好的關系，五年不聯系，都能變得跟陌生人差不多。

更何況還是前任呢。

「而且我現在已經結婚了，背著我的太太去見前女友，要是讓人知道了，林茵沒準就會背上一個小三的惡名，您確定要讓自己的女兒冒這種風險嗎？」

雖然陸瑤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再來管林茵的事情了。

但我跟陸瑤畢竟沒有離婚。

我如果明知道陸瑤非常介意林茵，還私下去見她，那未免太不尊重她了。

26

那天過后，林母便再也沒給我打過電話。

陸瑤的情況也越來越嚴重，連床都下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