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天,蕭玉鳴醒了,雖然性情大變,但礙于他的權勢威嚴,沒人敢說什麼。
容彥附身在蕭玉鳴身上,借著稱病的日子,小心翼翼地模仿他的一言一行,慢慢熟識了來探望朝廷官員,了解朝堂之事。
后來,索性代替蕭玉鳴去上朝。
當今皇帝只有二十三歲,膽小懦弱,對首付大人言聽計從。
但容彥看得出,皇帝的示弱只是權宜之計,他心心念念有一番作為,奈何朝中大權盡落在蕭玉鳴手中,只得暫時隱忍。
那日下朝后,容彥想出去散散心,經過怡紅院時,從里面傳來了熟悉的歌聲。
「春海棠,紅袖香,良辰美景賦華章;秋爽晚,蒹葭蒼,枕琴聽雨望鴛鴦。仰頭可見天上月,不及卿卿在心上……」
那是他寫給妻子的詞,蘭兒遠在南屏村,這首歌如何會傳到京城?
他頓時明白了,蕭玉鳴讓人假冒他,必不會留下把柄,蘭兒肯定也已經慘遭毒手。
他當即把這名叫「卿塵」的女子帶了回去。
那日,蕭玉鳴的最大走狗——刑部侍郎周固來到府上,低聲道:
「大人,玉屏村起了山火,村里的人無一幸免。」
「認識容彥的人都已經處理干凈,大人可安枕無憂了。」
周固只顧著表功,沒注意到「蕭玉鳴」已經臉色大變,緊緊攥起的手上青筋畢現。
蕭玉鳴怕將來東窗事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玉屏村的人都滅口了。
一人得道,雞犬皆亡,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恰逢「卿塵」送糕點過來,「蕭玉鳴」壓著情緒,道:「本官與周大人談論正事,美人先回去歇息。」
「卿塵」走后,「蕭玉鳴」
拔出供在正堂的尚方寶劍,朝著周固的腹部捅了進去。
在周固睜大的瞳孔里,「蕭玉鳴」猶不解恨,像瘋了一樣,把劍拔出賴,再捅進去……
周固成了一灘爛泥,尸體被拖出去時,房間里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大人,這……該怎麼處置?」
「蕭玉鳴」猩紅著眼睛,手中寶劍哐當墜地。
他喘著粗氣,道:「周固覬覦本官愛妾,意欲圖謀不軌,被本官當場斬殺。」
「周大人對您一向忠心耿耿,要是旁人知道您親手將他斬殺,會不會寒了其它大人的心?」
他彎了彎唇:「不用保密,而且要傳出去,讓他們知道追隨本官不一定有好下場。」
「……是。」
14
我聽聞后,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那日我得見周固被殺的場景,被蕭玉鳴的心狠手辣嚇得一整晚睡不著覺。
可有時候就是這樣,所見不一定為真。
蕭玉鳴不是蕭玉鳴,而被他殘忍殺害的人罪有應得,死一萬次都不為過。
「相公,為何不先殺了蕭玉鳴和高明遠?」我道。
「殺掉他們遠遠不夠。」容彥擁著我在軟塌坐下。
「我要讓奸臣認罪伏法,我要讓科舉舞弊作亂的真相大白于世間。我要讓那些蠅營狗茍無所遁形,我要親眼看到正義戰勝邪惡,我想讓這個天下早日海晏河清。」
「好。」我笑著點頭。
「相公是有大抱負的人,從前便說想要居廟堂之高而兼善天下。雖然我們已經死了,但我們依然可以做這些事情。」我寬慰他,「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陪你一起」
他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掃方才頹敗的情緒,替我捋起鬢邊的發,笑道:「娘子說得對,人雖死,但理想不死。
」
「蕭玉鳴的黨羽極多,我要一點點讓它們土崩瓦解。」
「我已經收集了蕭玉鳴及其黨羽的證據,等時機一到,我將它們拿出來。」
我略加思索,問道:「可是要等到高明遠和公主成婚的日子?」
「娘子真是蕙質蘭心。」
這夜明月高懸,把整個京城照得清清亮亮的。
我怎麼都不肯跟他一起睡了,容彥顯得十分委屈。
我紅著臉道:「蕭玉鳴這具身子又老又糙,哪及得上你原本年輕英俊的身體,這些日子我都強忍著,偏偏你沒有節制,絲毫不顧我的感受。」
「那個,」他咽了口唾沫,「你這身子也不是你的,咱們都不算吃虧……但快樂還是屬于我們的啊!」
我聽不下去了,扭他胳膊一把:「別說了。」
15
中秋節,皇帝的親妹妹玉髓公主出嫁,皇帝親自駕臨容府。
我作為首輔大人最得寵的妾室,跟跟著去了。
一對新人正要拜天地,首輔大人突然出聲打斷:
「有一善,從而賞之,又從而詠歌嗟嘆之,所以樂其始而勉其終。有一不善,從而罰之,又從而哀矜懲創之,棄其舊而開其新。」(選自蘇軾《刑賞忠厚之至論》)
絲竹管弦之聲戛然而止,滿堂寂靜里,皇上疑惑地望過來:「蕭愛卿為何突然提及這句?」
首輔大人不說話,望向新郎官:「探花郎,你解釋解釋,本官這話是何意?」
新郎官訕訕一笑,擺出討好的姿態:「首輔大人言辭高深,恕在下不解其中深意。」
首輔大人冷哼一聲,將面前茶杯擲到他面前,碎了一地。
「探花郎科舉考試寫在文章里的句子,自己都看不懂嗎?」
新郎官頓時臉色煞白,滿座賓客皆驚。
首輔大人緩緩走到他面前,從袖子里掏出一份卷宗,揚聲道:
「科舉考試不過三月,探花郎不會連自己寫的文章都不記得了吧?來,背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