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從們心知少爺理虧,卻沒有膽子抗命,只得硬著頭皮沖向那少女。
少女行至樓梯口,身后仆從的手距離她的肩膀只有一步之遙,下一瞬,似有人影虛晃而過,那仆從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劇痛已在胳膊上炸開。
他的慘叫聲尚未出口,就被同伴飛快地捂住了嘴。
鬧市之地,一旦弄出太大動靜,暴露了少爺的身份,被有心人把事情捅到皇帝那里,回去之后,少爺至多挨老爺夫人一頓罵,他們這些人的下場卻不堪設想。
那仆從痛得兩眼發黑,捧著失去知覺的手臂,倒在同伴身上連連抽氣。
朦朧中,看到一個身穿藍衣的少年擋在少女身前,關切道:“阿姐,你沒事吧?”
“沒事,我們走吧。”少女笑了笑,嗓音清脆悅耳,泠然動聽。
兩人并肩離開。
“站住!”貴公子一聲怒喝,“打了我的人,就想一走了之?你們今天不給我個說法,我定要你們好看!”
他朝身邊噤若寒蟬的仆從罵道:“上啊!沒用的東西!怕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不成?”
“你說誰是小孩?”少年面色微變,回過身來,便要上前一步與他理論。
卻被少女輕輕按住了肩膀。
“阿弟,你先走,我馬上就來。”少女在他耳邊低聲道,頓了頓,“聽話。”
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言聽計從,接過油紙包轉身離去。
見仆從們呆若木雞,貴公子氣不打一處來,“還傻愣著干什麼?給我攔住他們……攔住她!”
眾人適才如夢初醒,一窩蜂撲了過去。
少女身輕如燕,身法快得令人眼花繚亂,她在狹小的空間里左躲右閃,輕而易舉地化解了他們的包夾,眾人使出渾身解數圍追堵截,卻摸不到她一片衣角。
眼看她就要全身而退,仆從們急得滿頭大汗,有人慌不擇路,抄起茶壺向她擲去。
少女敏銳地覺察到他的舉動,電光石火間縱身而起,竟是反方向退開。
那人已然打昏了頭,緊盯著一抹鮮艷的紅衣,見她調轉方向,顧不得多想,下意識改變力道,緊隨她所在的位置扔出了茶壺。
一出手才覺不妙,那是少爺站的地方!
少女從貴公子面前掠過,毫無停留,在欄桿處借力,使了個巧勁,翻身飛越仆從們頭頂,翩然落在了樓梯上。
距離最近的仆從大驚失色地去擋那茶壺,被砸得頭破血流,里面的熱水飛濺而出,潑了貴公子一臉一身。
少女望著嗷嗷亂叫的貴公子,輕聲道:“閣下生長于京畿繁華富庶之地,自然不知邊關百姓時刻擔心天淵劫掠、朝不保夕的苦難,若是易地而處,以閣下的身手,只怕連逃跑都來不及,就成了天淵騎兵的刀下亡魂。”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一樓人聲鼎沸,說書先生仍在滔滔不絕:“那場大戰中,太子殿下親征西域,同樣功不可沒,趙將軍守衛涼州、追擊天淵殘部,太子殿下則……”
少女當即加快腳步,跨出門檻,將嘈雜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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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宏站在街邊,牽著馬匹,不住向明月樓里張望,看到熟悉的身影,連忙舉起手臂:“阿姐!”
趙晏三兩步上前:“走吧,回府。阿爹阿娘應當也快到了。”
趙宏見她面色如常,發絲也未有半分散亂,悄然放下心來。
以姐姐的本事,處理三五宵小不在話下,但他還是有些歉疚,自責道:“都怪我去得太久,沒能保護好阿姐。
”
一想到他們竟敢對她動手動腳,還有那浪蕩登徒子目不轉睛地看她的模樣,他就恨不得沖上去,把他們揍得滿地找牙。
但理智卻不允許他放肆。這次回京,整個洛陽都盯著父親和趙家,自己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給父親和祖父添亂。
“別這麼說,若非你及時趕來,給他們一個教訓,把人嚇破了膽,我怎會如此輕松地脫身?”
趙晏看向弟弟,這個年紀的男孩竄得很快,盡管小她兩歲,他已經快和她一般高了。
她抬起手,像從小到大的那樣,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頂。
方才急欲與人爭辯自己不是小孩的少年,此刻乖乖低下頭,接受了姐姐親昵的舉動。
趙晏眼底笑意更甚,好奇道:“你去了何處?”
趙宏支吾片刻,本想胡亂搪塞過去,但抬眼對上她清澈明亮的雙目,登時繳械投降,從懷中取出一只布包。
打開一看,竟是支樣式精美的金步搖。
“我在涼州時就聽人說,南市有間首飾鋪,里面的東西做工極好,正巧阿姐要來幫阿娘買點心,我就……就順路去一趟,為阿姐也帶份禮物。”
“阿姐這三年都沒怎麼添過首飾,我……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他頗為不好意思,說到最后,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布包還帶著他的體溫,趙晏珍重地收好:“謝謝。”
趙宏見姐姐喜歡,仿佛得到最佳褒獎,頓時眉開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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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行人密集,不便騎馬,兩人沿街而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趙宏忽然想起什麼,壓低聲音道:“阿姐,剛才在明月樓,我聽那說書先生講到……”
“這里人多眼雜,回去再說。
”趙晏不著痕跡地打斷,轉頭看向路邊一家售賣饆饠的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