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隨母親做客時,總能以一己之力討得主人歡心,同齡的小郎君小娘子們也都很樂于與她交談。
靠近一看,才發現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粉雕玉琢的臉蛋,肌膚吹彈可破,眼睛像是籠著空濛云霧,濃密的睫毛如同雨水打濕的蝶翼,顯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趙晏在她身旁坐下,輕聲道:“阿姐,你可真好看。”
美言誰都愿意聽,何況她并非刻意恭維,而是發自內心的稱贊。
女孩卻只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移開目光。
趙晏并不氣餒,她對相貌出眾的人總是格外有耐心。
她又嘗試聊了些其他話題,但無論她說什麼,女孩始終一言不發。
不多時,負責考校的女官到達,吩咐宮人將女孩們帶去另一間宮室。
眾人接二連三地離開,偌大的庭園變得空曠,僅剩下她們兩個。
趙晏正要出聲詢問,女孩忽然輕輕道:“剛才有人故意絆我,我腳崴了,走不動路。”
清脆稚嫩的嗓音,摻雜了些許委屈。
原來如此。趙晏當機立斷:“我找人來幫你。”
女孩卻搖搖頭,固執地拉住了她的衣袖:“不要喊她們。”
趙晏一笑,對她伸出手:“那我背你好了。”
長輩們不許她在宮里施展功夫,但就算不用內力,背一個同齡人還是不在話下。
“你、你背我?”女孩有些難以置信,復而垂下眼簾,“你不趕著去見皇后與公主嗎?別人都爭先恐后,你卻為我耽擱了這麼久。”
“考核開始之前,他們須得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你我,定會來尋。”趙晏安慰道,“我們可以解釋原因,懇請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體諒。
”
女孩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趙晏,‘總角之宴,言笑晏晏’的后一個晏。”
“你背過《詩》?我叫遙遙,‘郁郁陌上桑,遙遙山下蹊’的遙。”
“是我阿娘教的。《陌上桑》我也知道,阿爹出征在外時,阿娘經常念給我聽。”
“你的生辰是何時?”
“承業十六年,六月二十八。”
“我比你小一些,不要再叫我‘阿姐’了。”
“那我叫你遙遙吧。”
女孩突然打開了話匣子,順勢握住趙晏的手,嘆息道:“我沒受傷,只是不大想做公主伴讀,才以此為借口拖延時間。但我不能連累你受罰,走吧。”
她起身,牽著趙晏朝隊伍追去。
兩人落下一大截,只得加快步伐,最終抵達時,遙遙已經有些喘息,趙晏幫她順了順后背,忽然發現她頭上左右對稱的珠花少了一個。
遙遙聽她提醒,抬手一摸,臉色微變:“那是阿娘親手給我做的生辰禮物,我必須回去找。”
“我陪你一起。”趙晏不假思索,看了看院中,女孩們都在各自玩耍,應當還來得及。
遙遙遲疑地打量她,大惑不解道:“你為什麼三番五次幫我?”
“因為,”趙晏臉上有些發燙,還是說了實話,“因為你長得好看。我喜歡長相好看的人。”
遙遙:“……”
-
兩人原路返回,趙晏跑得快,便讓遙遙在后面沿途慢慢搜尋,她趕去最初停留的那座庭園,從另一頭找起。
她記性很好,走過一遍的路記得分毫無差。回到庭園,她直奔梨花樹,卻見那里站著一個年紀比她和遙遙稍大些的男孩。
他頭戴白玉冠,身穿素色襕袍,打扮得雖不華麗,卻無端有種難以言說的矜貴。
她走近,看到他輪廓分明的面容,僅是側顏,就已驚為天人。
滿樹梨花盛放,瓊葩堆雪,男孩覺察動靜,朝她望來。
恰巧與她目光相觸。
花枝輕搖,純白無瑕,微風揚起他的紗縠外衫,衣角流云紋翻飛不息。
那雙眼眸幽若點漆,蘊藏著星星點點的光華。
趙晏一怔。
她有兩位堂兄、一個弟弟,還見過不少名門望族的小公子,其中不乏姿容出眾者,可如今,他們全部被他比了下去。
她忽然明白了書中的“驚鴻一瞥”是為何意。
但很快,她回過神,被男孩手里的物品吸引了目光。
正是遙遙丟失的珠花。
她行過平輩禮:“公子,我朋友的首飾不慎遺落在此,多謝您撿到,請交給我吧。”
“你朋友?”男孩眼中掠過一抹驚訝,像是為了確認般,“她叫什麼名字?”
趙晏正要作答,又覺得擅自把遙遙的閨名告知一個男孩有些失禮。
自己家不興這些繁文縟節,但別人未必不介意。
她搖搖頭,誠懇道:“我們還要趕去參加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的考校,請公子行個方便。”
男孩卻沒有把珠花給她的意思,不緊不慢道:“你既然有要事在身,為何會浪費時間幫別人找東西?你的那位朋友,她怎麼不親自過來?”
“她是我朋友,不是‘別人’。”趙晏解釋道,“我比她跑得快,她在后面,一會兒就到。”
“你這謊話未免太蹩腳。”男孩完全不相信她這套說辭,也懶得再與她多言,邊轉身邊拿出一把匕首,慢條斯理地挑去珠花上沾染的草葉。
趙晏忍住趁其不備把珠花搶過來的沖動,看在他那張臉的份上,好聲好氣道:“公子,我沒有撒謊,我們還要趕時間,您……”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他拿著的分明是她的匕首!
那匕首是父親送給她的禮物,特地令人定制,店鋪里買不到,她隨身攜帶,片刻都舍不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