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的輾轉反側、孤枕難眠,誰更在意昨夜之事一目了然。
她似乎……真的已經徹底放下了。
心中悵然與失落無以復加,彼時他對她的思慕視若無睹,她會不會也是這種心情?
趙晏覺察到他的目光,抬眸從他臉上掃過。
昔日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瞳光澤黯淡,面色發白,隱約有幾分失魂落魄的意味,看來是昨晚被她氣得夠嗆,翻來覆去睡不著的結果。
至于那麼生氣嗎?
還是說她曾經的喜歡讓他得意忘形,自覺勝了她一籌,而今驟然失去,一下子難以接受?
什麼人,就想高高在上看她笑話。
她偏不讓他如愿。
趙晏收回視線,放眼打量面前的食物。
有幾道是她喜歡的點心,其余應當屬于他。
姜云琛有些潔癖,素來不愛與人分食,即使是姜云瑤來了,他也會讓膳房為她另外準備菜肴。
趙晏心知肚明,故意執起玉箸,將“毒手”伸向他的領地。
她把每個盤子都夾了一筷,放在自己的碗碟里,虛情假意道:“自從三年前一別,許久沒來殿下這里做客,很是懷念廚子們的手藝,殿下不介意我逾越吧?”
說者無意,姜云琛卻想起她去涼州之前,借用東宮的膳房給他和阿瑤做點心,捯飭出一堆“不識真面目”的玩意兒,還口口聲聲說下次一定成功。
那時候她氣鼓鼓的模樣,可比現在生動鮮活得多。
如今想來,她當時就已經對他動了心思,不然怎會一反常態、親自下廚?
可他卻不知道珍惜,只當她一時心血來潮,圖個好玩而已。
趙晏見他臉色變了變,料想他是被她放肆的行為惹惱,做好了他拂袖而去的心理準備,卻聽他道:“自然不介意。
你想吃什麼盡管拿去,不夠還可以再要。”
她手上一抖,糕點“啪嘰”掉回了碗里。
時間有限,她還惦記著要與帝后說的事,便暫且鳴金收兵,專心致志地用早膳。
那是三叔的囑托,也是她請求和離的籌碼,她須得仔細斟酌言辭。
陸平在旁看得清楚,暗暗咋舌。
太子堅持多年的習慣,居然在趙娘子身上破了例。
果然是心心念念娶來的太子妃。
不得不說,殿下太會隱藏,他在旁侍奉多年,也是最近才發現他對趙娘子的情意。
只是他的神色似乎不大對勁,不像如愿以償迎娶心上人的模樣,趙娘子也不復以往的活躍與爽朗,兩人之間的交談少了許多,氣氛隱隱有些沉悶。
那便是昨天晚上……沒有痛快或盡興了。
涉及私房事,陸平不敢妄加揣測,趕忙打住思緒。
早膳后,趙晏與姜云琛一道往外走。
她兀自考慮著事情,跨過門檻。
突然,姜云琛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道:“晏晏,我喜歡你。”
趙晏腳下一絆,虧得身手敏捷,才沒有摔倒。
姜云琛正待扶她,被她不著痕跡地錯開。
趙晏對他的言語恐嚇充耳不聞,徑自拾階而下。
淡定。
絕不能被這種不要臉的行為擊敗。
兩人各自登車,但趙晏的動作慢了半步,等姜云琛進入他的輅車,消失在視線中,她輕聲道:“陸公公。”
陸平小跑著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趙晏認真道:“回頭傳醫官過來,給太子殿下請個平安脈。”
她懷疑他腦子出了點問題。
若不然,這個人也太可怕了,為了對付她,竟甘愿同歸于盡、玉石俱焚,忍常人所不能忍。
他說那些話的時候,自己不覺得瘆人嗎?
陸平見太子妃表情微妙,似乎有難言之隱,心里咯噔一下,聯想到昨晚太子第一次走出來時那副表情,以及今早耳聞目睹,先前隱隱約約的猜測終于坐實。
……太子年紀輕輕,居然就不行了。
第32章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姜云琛余光瞥見陸平跑去趙晏那里, 然后模模糊糊聽到什麼“醫官”、“平安脈”之類的字眼,旋即,陸平返回,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心中一緊, 問道:“怎麼,太子妃身體不適嗎?”
“沒……沒有。”陸平遲疑了一下, 鼓起勇氣道, “娘娘是……是想請醫官給殿下瞧瞧。”
姜云琛有些不解,但轉瞬便明白過來。
若在以往,他定會覺得趙晏是看他形容憔悴、關心他的情況,但經過昨晚開誠公布,她坦言不再喜歡他之后, 她的行為只有一種解釋——
懷疑他不正常, 甚至十有八/九染了腦疾。
他本想哄她開心,告訴她其實自己對她頗具好感, 讓她忘記和離的事。
不就是叫她的乳名、表白心跡嗎?怎麼落在她眼里, 反倒成了他病得不輕?
簡直太過分了,是可忍孰不……不忍也得忍。
這時候與她爭論,無異于火上澆油。
他心知理虧, 唯有保持沉默, 算是親身體會到了什麼叫自作自受。
陸平見太子無言以對,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同情之余,安慰道:“殿下且放寬心,尚藥局的兩位老奉御醫術精湛,定能治愈您的……”
“閉嘴。”姜云琛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低聲威脅道, “你再敢說一句,孤就把你扔去掖庭宮。”
好個陸平,居然也認為他有病,需要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