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晏抬手在他肩上一推。
旋即趁著他尚未回過神來, 飛快地捂住他的嘴。
“認輸投降吧。”她得意洋洋道,“你不能說話了。”
姜云琛:“……”
果然,她一點也不清醒。
他平復呼吸,舉起手,又指了指車簾。
趙晏這才放開他, 轉身下車。
陸平和錦書領著一眾內侍宮人等候許久,里面卻遲遲沒有動靜,正納悶,車簾一挑,太子妃率先露面,鬢發和衣裙皆有些散亂,妝容雖大致完好,唇上的胭脂卻花了。
眾人料想她是醉酒小憩,醒來后喝了些水,便不以為奇,上前扶她。
趙晏被冷風一激,酒意飛快蔓延,只覺頭重腳輕,身不由己地栽向地面。
錦書與宮人們七手八腳地來接,然而卻有人先一步勾住她的腰,將她撈入懷中。
姜云琛橫抱著她下了馬車,徑直走進東宮,去往承恩殿。
趙晏只覺身子一輕,周圍的景物開始后退。
她怔了怔,意識到自己沒有動,是有人替她在走,便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細雪,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咫尺之遙的熱源。
視線有些朦朧,遠處的琉璃瓦與宮墻模糊不清,宮燈化作明亮的光暈,似黑夜中的點點星火。
她收回目光,專注地欣賞眼前的美色,手也沒閑著,樂此不疲地觸及他的面頰。
姜云琛呼出一口白氣,壓低聲音威脅道:“趙晏,你再亂動我就把你扔地上。”
趙晏絲毫不以為懼,還耀武揚威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你敢扔我,我就去告訴陛下和皇后娘娘。”
姜云琛:“……”
還有沒有天理了?
只得忍氣吞聲,任由她對他動手動腳,抱著她走過庭院、回廊,踏上承恩殿前的玉階。
她的一只手臂環住他的脖頸,腦袋靠在他肩膀,忽然抬眸,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誒,你頭發白了。”
說著,伸手去拂他頭發上的落雪。
“你不瞧瞧你自己。”姜云琛垂眸看她,望見她發絲與睫毛上的雪以及晶亮的眼睛,心念一動,半是揶揄半是認真道,“趙晏,我們也算‘白頭偕老’了。”
“誰跟你白頭偕老?”趙晏拒絕,“我說要做件讓你忘不掉我的事,然后離開你,我絕不食言。”
姜云琛決定保持沉默,不跟醉鬼理論是非。
心里卻一片柔軟,仿佛走進一個不愿醒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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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承恩殿,趙晏被宮人們扶去沐浴更衣。
姜云琛在桌邊坐下,見陸平欲言又止,問道:“怎麼了?”
陸平拿來鏡子,放在他面前。
鏡中人眉目疏朗,由于沒喝多少酒,眼神仍然清明,唇上卻染著一抹嫣紅,為這張姿容出眾的面孔平添了幾分妖冶。
“……”姜云琛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用帕子拭去。
陸平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盡早歇息吧,白天可有的忙。”
他想到兩人方才在車里耽擱的工夫,視線不覺飄向太子的腰帶。
這麼一點路程,太子妃還醉著酒,而且……也太快了吧……
姜云琛正神游天外,完全沒注意到陸公公憂國憂民的眼神,認真思考著一會兒要不要再嘮叨幾句,換得一親芳澤的機會。
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松開她的手了。
“殿下。”陸平再度出聲,請示道,“今晚您回顯德殿嗎?”
“我為何要回去?”姜云琛莫名其妙,“太子妃喝醉酒,我理應留下來照顧她。”
陸平:“……”
您留在這,太子妃才比較危險吧?
姜云琛擺擺手:“別啰嗦了,不然就送你去掖庭宮。”
陸平委屈巴巴地退到一旁。
前段時間還重重有賞,轉眼就要掖庭宮伺候,太子可真是善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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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趙晏洗漱完畢,走進內殿,穿著寢衣爬上床榻。
錦書端來醒酒湯,她一聞,便嫌棄地推開:“好酸,我不喝。”
“娘娘……”
“是不是姜云琛讓你給我喝的?你別聽他,我沒醉,我清醒得很。”趙晏振振有詞,“醉鬼能說話嗎?能走路、能沐浴嗎?我看他才是喝多了,喋喋不休一路,吵得我頭昏腦漲。”
頓了頓:“他走了嗎?”
“沒有。”錦書答道,“殿下去洗漱更衣,說是今晚要留宿承恩殿。”
趙晏深呼吸:“這混賬,難不成還想繼續跟我吵吵嚷嚷?”
其余宮人聽她直呼太子名諱,又出言不遜,紛紛倒吸口涼氣,登時噤若寒蟬。
趙晏渾然不覺,吩咐道:“錦書,幫我拿些話本。”
錦書一愣,輕聲勸道:“這麼晚了,娘娘還是早些休息……”
“快去。”趙晏不由分說打斷,倚著靠枕揉了揉額角,“別讓我自己動手。”
錦書連忙應下,心里卻倍感蹊蹺。
小娘子酒量頗好,酒品也不差,難得喝醉的時候,都是倒頭就睡,從未像今晚這麼……活躍。
很快,她抱了一摞書籍返回。
趙晏示意她退出去,津津有味地翻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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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琛收拾妥當,進入內殿時,以為趙晏已經喝過醒酒湯睡下,卻不料里面燈火通明,她坐在床頭專心致志地翻著一本書,被子都沒有蓋。
大晚上的,她這是什麼閑情逸致?
他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走近,趁她不備抽走了她手里的書。
……談情說愛的話本子。
“還給我!”趙晏伸長了手,撲騰著去搶書。
姜云琛把話本舉過頭頂:“你醉成這樣,能看得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