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殿下對小娘子們的態度有目共睹,臣女何必做不切實際的夢?”
“這便是了。”皇后得出結論,“他于你而言,已經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
“或許你會想,他恰巧生著一張你中意的臉,在你情竇初開的年紀出現在你身邊,你才順理成章地喜歡上他,但人與人的緣分本就是種玄妙的東西,一念之差,即可導致截然不同的結局,假設只能存在于想象,事實是今生今世、此時此刻,你們的命運走到了這一步。”
趙晏一怔,就聽她接著道:“晏晏,本宮與你說這些,只是以過來人的身份答疑解惑,而非強迫你留下。你若決定離開,本宮定會尊重你的選擇,你我今日所談,本宮絕不向太子透露半句。”
“娘娘好心,臣女從未質疑。”趙晏由衷道,“娘娘所言,令臣女頗有茅塞頓開之感,當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皇后眉眼含笑:“你這孩子,慣會哄人開心。”
這時,宮人進來通報:“娘娘,含章公主到了。”
姜云瑤昨晚喝得酩酊大醉,今早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起來。
進門落座,她端了一路的儀態終于無以為繼,軟綿綿地靠在皇后肩上,兀自慶幸道:“還好我只是個公主,無需像阿兄和晏晏一樣,天沒亮就要去面圣。”
皇后愛憐地摸著她的頭發:“你的酒量簡直是隨了我。”
姜云瑤眼睛都睜不開,喃喃自語道:“我可真羨慕晏晏千杯不倒,昨晚她不知替我擋了多少酒,現在坐在這兒,卻一點也不見醉態。”
趙晏:“……”
阿瑤要是知道她昨晚的“豐功偉績”,恐怕會被嚇得立刻清醒過來。
她想到什麼:“阿瑤,近些天你有見過虞將軍嗎?”
姜云瑤點點頭,仍然閉著眼睛:“你放心,他好得很。”
趙晏與皇后對視一眼,皆有些驚訝。
按說虞朔在禁軍中任職,并不能隨意出入后宮,姜云瑤與他碰面,必定是在其他地方。可含章公主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走一步絕不走兩步,去過最遠的距離就是東宮,怎會如此反常?
姜云瑤覺察到安靜,好笑道:“阿娘,晏晏,你們該不會以為我瞧上人家了吧?實不相瞞,他的確甚得我心,如果他只是個尋常的世家公子,我已經去請求阿爹,把他討來給我做駙馬了。可他天縱英才,將來必成大事,我又豈能因一時興起而毀人前程?”
駙馬不得居高位,是歷朝歷代默認的規矩,即使父親寵愛她,又信任虞朔的人品,愿意為他們破例,可某些事情一旦開了先河,就會造成無窮無盡的麻煩。
不說后世,僅高皇帝和先帝名下為數眾多的長公主們,見狀難免會產生微詞。
“別擔心,我沒有與他說過,因為我不屑做強人所難之事。”她語調輕松,渾不在意的模樣,“以我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郎君還不是手到擒來?何至于執著一人,最終鬧得不歡而散。”
聞言,皇后和趙晏同時松了口氣。
姜云瑤有個難得的優點,就是凡事都很想得開,絕不強求。
她生長在錦繡叢中,一身傲骨不允許她對任何人或事死纏爛打,而且,她總能得到更好的。
說完沒多久,她就依偎在皇后身畔沉沉睡去。
皇后輕手輕腳地讓她枕在自己膝上,示意女官取來幾本書,與趙晏各自消閑。
屋外寒冬凜冽,室內卻溫暖如春,裊裊茶香四溢,周遭安靜得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響。
這是趙晏兒時最熟悉的場景,光陰荏苒,似乎一切都未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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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含元殿。
宗室與官員們朝拜過后,各國使臣依次覲見。
姜云琛從小到大見慣了這副場面,早就不以為奇,只覺得近年來稱臣納貢的屬國數量日增,每次招待他們,都要花費不少銀錢,著實浪費。
他不是貪圖享樂之人,對使臣們獻上的奇珍異寶興致缺缺,但他知道,殿外候著的那些便宜親戚們已經兩眼放光,迫不及待想分一杯羹。
尤其是來自西域的美貌胡姬,皇帝和太子不會多看一眼,都會被送到他們府上。
他坐在皇帝下首,目光掠過跪在殿中畢恭畢敬的使臣和衣著鮮艷、花枝招展的舞姬,忽然想到趙晏行刺烏勒的時候,便是作此打扮。
昨晚情形不合時宜地躍入腦海,彼時他心慌意亂,飛快地避開了近在咫尺的春光,現在雖說不上后悔,但卻不受控制地想,趙晏的身材當是極好的,穿著這身衣服,不知會比她們漂亮多少倍。
使臣退下,接著進來的竟是有幾分眼熟。
他收斂思緒,回想禮官通報的名字,才記起為首那位叫做尤鄯的,正是烏勒的孫子。
西域聯軍潰敗后,烏勒諸子被押送至京城,或處死或圈禁,只剩下這個孫子,被扶為首領,率領殘部向大周俯首稱臣。
當時有人建議趕盡殺絕,他與眾位將官、以及安西都護府的官員們商議,留了此人一命。
西域諸國林立、各族混雜,語言習俗皆不通,若收歸版圖,管理起來并非易事,洛陽鞭長莫及,卻還要支出不菲的賦稅和大量人力,去開辟那些寸草不生的蠻荒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