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瑤聞言,連忙下令:“按住他就好,切莫傷人。”
內侍們的動作收斂了幾分,然而那人力大無窮,覺察到他們所有顧忌,登時愈發肆無忌憚,將他們逼得連連后退。
趙晏見勢不對,反手抽出身邊一名內侍的刀,但還未等她上前,一道人影閃電般掠過,動作迅捷而凌厲,三下五除二就將那醉鬼放倒,順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卑職護駕來遲,請太子妃娘娘與公主殿下恕罪。”
竟是虞朔。
那人被緊隨而至的禁軍制住,姜云瑤絲毫不以為懼,走近幾步,疑惑道:“他是何人?”
“此人名叫尤鄯。”虞朔也聽聞了含元殿之事,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臉色,“太子殿下在席間發現此人及其下屬形跡可疑,便讓陸公公給卑職傳信,令卑職多加留意。卑職來晚一步,公主受驚了。”
“無妨。”姜云瑤調侃,“即使沒有虞將軍,十個尤鄯加起來都未必是晏晏的對手。”
虞朔請示道:“此人沖撞殿下與娘娘,該如何處置?”
“交由陛下裁決便是。請虞將軍帶他走一趟吧。”
“遵命。”
這時,有人匆匆奔來,焦急地用胡語叫著尤鄯的名字。
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近前,看到這幅畫面,頓時大驚失色,撲通跪地,磕頭道:“貴人饒命。”
姜云瑤見他胡服打扮,又會說官話,應是尤鄯的下屬,正待發問,卻聽趙晏道:“他不像醉酒,而是被下了藥。”
她的目光落在尤鄯身上,他穴道被封,按說已無力抵抗,卻雙目通紅,仍在不知疲倦地掙扎。
眾人一怔,那名跪著的隨從也驚訝地抬起了頭。
剎那間,他面無血色,渾身抖如篩糠,隨即,竟一躍而起,頭也不回地拔腿逃竄,嘴里冒出一句驚懼到極致、幾乎變了調的叫喊。
姜云瑤不通胡語,趙晏和虞朔卻聽得一清二楚。
——死人活過來了。
-
姜云琛走進一間空曠無人的宮室,接過陸平呈上的信件。
拆開逐字逐句看罷,沉默半晌,失望地用燈燭點燃。
半個多月前,他請紀家的表舅父幫忙調查一個叫做紀十二、自幼貌丑、年齡十七八歲、在涼州到西州一帶跑商的人,然而表舅父翻遍所有檔案,都未能找到同時符合這幾個要求的伙計。
難道說,這人故意偽造身份,只為接近趙晏一行?
但他目的何在?總不會是想要竊取情報的內鬼,結果在相處中對趙晏情根深種,最后改邪歸正、舍己救人,保護了她的性命……
他深吸口氣,令自己打住,卻又覺得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解釋。
所幸趙晏已經不記得了。
他有些自私地想,她還是永遠不要想起來,帶著對紀十二的感恩過完這一輩子吧。
輕微的敲門聲傳來,打斷他的思緒,陸平前去開門,將一位官員引入屋內。
是安西都護府的劉長史,此番進京述職,順便向他稟報西州那邊的探查結果。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劉長史行禮,在姜云琛的示意下落座,開門見山道,“殿下離開西州之后,王都護派人全力追查那批火/藥的來源,但對方似乎來頭不小,行蹤隱蔽且謹慎,王都護的人馬跟隨至涼州附近的沙漠,便失去了他們的下落。”
他有些欲言又止,姜云琛卻明白他言下之意。
再往前,就會進入涼州都督府的管轄核心,王都護的人馬自西州追到這里,手已經伸得太長,何況涼州大都督一職是廣平王遙領,王都護作為臣子,豈敢將刺殺太子的罪名推給一位親王。
“有勞。”他點點頭,又詢問了一些細枝末節,令劉長史退下。
屋里恢復安靜,他陷入沉思。
看樣子,臨川王自以為計劃天/衣無縫,打算把廣平王推出來做替罪羊。
十之八/九,尤鄯身邊那人也聽命于臨川王府,他們籌謀多時,今晚便會邁出第一步。
“走吧,回去。”他起身對陸平道。
然而剛一出門,就有名內侍疾步跑來:“殿下,出事了。尤鄯酒后失態,沖撞了太子妃娘娘與含章公主,雖然虞將軍救駕及時,兩位貴人并未受傷,但跟隨尤鄯一同入京的使臣看到娘娘和公主,竟嚇得魂不附體,翻來覆去只會念叨一句胡語,說什麼……死人復生。”
果然,動作還挺快。
可是……臨川王做夢都想拉攏趙家,怎會把趙晏卷入其中?
姜云琛心下一沉,大步流星走向不遠處燈火煌煌之所。
-
另一邊,臨川王回到府中,滿面醉態一掃而空。
他走進屋內,幕僚連忙迎上前:“殿下,事情如何?”
“本王親眼看著尤鄯喝下摻了料的酒,現在應當已經成了。”臨川王露出笑容,“阿九的辦事能力,本王深信不疑,只可惜,他這一去怕是出不來了,本王又要折損一員大將。”
“他們為殿下的偉業犧牲,也算死得其所。”幕僚道,“殿下預計他何時會招供?”
“至少須得半個月。”臨川王沉吟,“太快承認,反而引人懷疑。”
幕僚暗自捏了把汗,刑部大牢那些手段他有所耳聞,扛半個月再招,只怕不死也要脫層皮。
臨川王看穿他的想法,嘆息道:“阿九忠誠不二,本王會善待他的家室,待到將來登臨大位,再追封他一個勛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