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臨川王會借機串通去涼州查案的宗親,掌握事情的主動權。
她思忖:“宗室與官員同行,是為避免他們害怕擔責而束手束腳,換做一位德高望重、又與皇室沾親帶故的老臣,應當可以收獲同樣效果。”
“比如說……我外祖父?”姜云琛立刻會意,“你我心有靈犀。只是我外祖父年事已高,涼州路途遙遠,我著實不忍他舟車勞頓。回去之后我再想想吧,事關重大,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趙晏點頭:“我阿爹在涼州那邊認識不少人,我可以抽空回燕國公府一趟……”
“沒關系,我來安排就好,你不必費心。”姜云琛微微一笑,“這種時候,有你在身邊聽我說這些,為我出謀劃策,我已經知足。”
趙晏偏過頭,避開他如有實質的目光,卻聽他又道:“榮安縣主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八成是宋國公府將她當槍使。”
“……”趙晏愣了愣,“她說什麼了?”
那時候她在走神,根本沒留意榮安縣主的動靜。
“幾句陰陽怪氣的話而已。”姜云琛道,“但無妨,我已經替你報仇了。”
趙晏啼笑皆非,不禁有些同情榮安縣主。論陰陽怪氣的本事,太子認第二,只怕無人敢稱第一。
行進中的馬車忽然停住。
兩人對望一眼,正待掀開窗帷詢問,就有宮婢在外面道:“太子妃娘娘,公主殿下請您移駕去她車中,她有些事想與您說。”
趙晏有些意外,何事這麼急,一定要在路上說?
她當即掀開車簾,隨那宮人去往姜云瑤的馬車。
徒留姜云琛好氣又好笑,心想是時候該給妹妹尋個駙馬,讓她不要終日跟他搶趙晏了。
不多時,車駕緩緩開始前行,靜默之中,榮安郡主的一席話浮上他的腦海。
他倒不會因為這個跟趙晏生嫌隙,畢竟她是他千方百計娶來的,他清楚她沒有半分攀龍附鳳的意愿。只是一想到那麼多人、包括紀十二都喜歡她,他心里不禁有些泛酸。
關于紀十二,他的隱憂始終未曾消散,自從知曉此人的存在,他就像沉浸在一個不真實的夢中,唯恐趙晏某日突然想起過往,就會親手打破幻境,決然離他而去。
他可以告訴她賜婚的真相,甚至她那張字條下落何在,卻無法坦然與她談論紀十二。
對上一個用生命保護她、永遠停留在最好年歲的人,他不確定自己有十足的勝算,而且時至今日,趙晏從未說過一次喜歡他,讓他實在捉摸不清她的態度。
若說把他當做替身,可他現在與紀十二沒有半分相似之處,若說只想與他恢復到兒時的關系,可她以前從未允許過他有任何曖昧或越界的舉動,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僅限于打架。
罷了。他止住思緒。
正月十五在即,最后一日,無論是死是活,他必須問個清楚。
-
“你是說,”趙晏望著姜云瑤,回想她所言,“你覺得太子殿下有事瞞著你?”
姜云瑤沒有否認:“旁人也許瞧不出來,但我發現他午宴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當然,除了看你或者與你交談的時候。”
趙晏:“……”
她就不該來。
姜云瑤怕她跑走,連忙拉住她的手:“好了,不與你說笑便是。”
旋即,低聲道:“是不是與那個西域使臣有關?”
趙晏點點頭,斟酌言辭,懇切道:“阿瑤,有些事太子殿下不讓我說,我答應他在先,絕非故意瞞你。我只能告訴你,那人十之八/九聽命于臨川王,是他用來陷害廣平王的工具。”
姜云瑤怔了怔,恍然大悟:“阿兄今日是為了見叔父,提前為他預警。”
“沒錯。”趙晏道,“別擔心,他與廣平王已有計劃。”
姜云瑤一笑:“你不用這麼緊張地看著我,我沒有責怪你‘重色輕友’的意思,我只是怕阿兄生性要強,凡事都在心里憋著,才問這麼一句。現在知道有你替他分擔,我就可以徹底安心了。”
“‘徹底’還早。”趙晏也笑了笑,“你怎知我不會與他和離?”
姜云瑤嘆口氣:“也不知是誰,看見我阿兄走來,便神游天外,讓榮安縣主白白表演了一番。”
“阿瑤,我不理你了。”趙晏哭笑不得,想說現在就下車,又怕她調侃自己急不可耐去找姜云琛。
姜云瑤發覺她的窘迫,見好就收,與她聊起別的話題。
心里卻無端冒出一個念頭。
以兄長的行事習慣和叔父的性子,他們兩人會做什麼決定,她幾乎可以猜到。可他們這支嫡系與其余宗室常年不和,事發之后,父親和兄長會派誰去涼州取證?
這的確是個難題,怪不得兄長一籌莫展。她不禁想,如果自己是個皇子,就能……
等等——
誰說必須是皇子、親王才算宗室?
臨川王一把老骨頭,且為了甩脫嫌疑,定不會親自出面,那麼剩余的皇室子弟中,無人比她這個嫡系嫡出的公主更為尊貴。
論能力,她雖是女子,卻有自信絕不比那些百無一用的廢物差。
她深吸口氣,緩緩嘆出。
涼州是有些遠,但如果父親、兄長以及叔父需要,她義不容辭。
-
隨后幾日,一切風平浪靜,關押在刑部大牢里的西域使臣吃盡苦頭,依舊除了求饒之外說不出半個字,臨川王那頭也暫且偃旗息鼓,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似乎在等候時機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