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她還想背叛臨川王,和他們上同一條船,孰料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將她當做血脈相連的親眷。
既如此,就別怪她翻臉不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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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琛回到承恩殿,在床榻邊坐下,輕輕握住趙晏滾燙的手。
她雙眼緊閉,臉頰潮紅,他既心疼又后悔,萬沒想到自己只是離開她一小會兒,就出了這種事。
趙晏與明德郡主說了什麼,他不得而知,但他確信,明德郡主斷無本事把她推進水里,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八成是為了明德郡主盜竊的那樣物品。
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麼東西,能讓她如此不管不顧,失去了最根本的冷靜?
這時,錦書輕手輕腳地走入:“殿下,奴婢在浴室地面上發現此物,應當是明德郡主偷走,又被娘娘找回。”
姜云琛接過她呈上的東西。一枚雕工精致、通透無瑕的纏枝牡丹紋白玉佩。
剎那間,仿佛一道細線穿過腦海,他蹙了蹙眉,壓下不適,低聲道:“這玉佩有什麼特別之處?”
錦書答道:“娘娘說,是旁人送給她的禮物。至于是何人,奴婢也不知。”
“行了,你下去吧。”姜云琛擺擺手,“這個……”
他略一停頓,示意錦書退下。
旋即,他小心翼翼地將玉佩放到了趙晏手中。
他知道是何人所贈。
紀十二。
可是……只要趙晏能盡快醒來,恢復平安,他愿意做任何事。
哪怕放她離開,讓她去一切想去的地方。
他摸了摸她的臉頰,長長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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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晏昏昏沉沉,全然不知身在何處。
她只覺自己像是飛了起來,穿越廣袤無垠的沙漠,走過茫茫戈壁,望見月色下的綠洲。
許久,眼前豁然開朗,她看到了一間四方庭院,當中植著幾棵尚未抽芽的柳樹。
她不由一怔,那是她在涼州時居住的院落。
忽然,趙宏從外面跑來,神色激動難掩:“阿姐,阿爹要我們去見他,說是有重要任務托付。”
第60章 “在下愿以身相許。”……
趙晏正在院子里練劍, 聞言收招,看到趙宏眼中的期待,打趣道:“重要任務?該不會又是讓我們去明威府或武安府送信, 或者更遠些, 去沙州都督府吧。”
因為她是女兒身,父親不準她上陣殺敵, 而弟弟年紀尚小, 也沒有資格進入軍中,兩人閑來無事,只能幫父親做些跑腿的活計,送信是家常便飯,她從未見弟弟如此興奮。
“應當不會吧?”趙宏冷靜幾分, 思索道, “楊叔神情嚴肅,讓我立刻喊你去見阿爹, 若只是送信, 他們何至于這般心急火燎?”
楊叔是父親的心腹,向來穩重老練。趙晏有些驚訝,忙放下劍, 隨趙宏離開。
一路上, 或許是直覺,她心中難得生出幾分不安。
先帝承業十三年, 天淵在祖父手下大敗之后,一直未能東山再起,直到永安九年,邊境出現異動,今上派父親前往鎮守, 陸續打退幾次天淵的小股偷襲,但并未爆發大規模戰事。
去歲冬,天淵發生雪災,逐漸暴露出南下進犯的野心,近幾個月雙方沖突不斷,父親大部分時間都在軍中,偶爾回來一趟也是為處理城中事務,并不會多留。
難道真出了什麼大事?
她如是想著,不覺加快了腳步。
父親在堂屋等候,趙晏一進門,便聞到濃烈的血腥味,打眼望去,父親風塵仆仆,鐵甲未卸,沾染著大片血跡,不知是他自己還是別人的。
好在他雖面露疲憊,卻不像身受重傷,見到姐弟二人,點頭示意他們落座。楊叔也在,除此之外,還有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父親信任的左膀右臂。
父親長話短說,簡言之,要他們幫忙去送一封信,但卻不是給涼州都督府管轄下的府州,而是到千里之外的西州,交付于安西都護府的王都護。
那封信明面上由楊叔保管,然而眾人散去后,趙晏被單獨留下,從父親手里得到了真正的信。
父親按著她的肩膀,鄭重其事道:“晏晏,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此行關系到涼州、西州、乃至整個大周的安危,我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你。”
趙晏點點頭:“女兒定不負阿爹所托。”
又問:“阿弟知道嗎?”
“他不知。”父親長嘆口氣,“他年紀小,性情跳脫,我怕他一時不慎說漏嘴。但愿這趟出門能磨一磨他的性子,晏晏,你是阿姐,路上記得多擔待些。”
趙晏按了按衣襟里的信封,承諾道:“阿爹放心,我定會照顧好阿弟。”
父親欣慰一笑,她卻捕捉到他眼里稍縱即逝的遺憾。
可惜她不是男孩,否則已經是披掛上陣、建功立業的年紀。
沒由來地,她肩頭沉甸甸的壓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勢在必得的決心。
若能順利完成任務,父親或許會對她另眼相看,甚至準許她從軍。
但她沒有顯露,規規矩矩地對父親行了一禮,回屋收拾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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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兩個時辰后,趙晏和趙宏辭別母親,與十名將士離開姑臧城,踏上前往西州的路。
說辭早已備好,若途中遭人問起,姐弟兩個便稱去伊州探訪遠親,其余眾人皆是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