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過她的手腕,將和離書交給她,“只是紀十二已經不在了,你節哀順變,以后無論是去涼州、還是其他地方……務必照顧好自己。”
趙晏迎上他的目光:“那你呢?”
“我在宮里……”姜云琛略一停頓,鄭重道,“保趙將軍糧草不絕、后方無憂。”
趙晏輕輕一笑,接過和離書。
在他的注視中撕了個粉碎,一把朝床榻外丟去。
紙屑漫天飛揚,她欺身上前,用親吻截斷了他未出口的疑惑。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融入唇齒的交纏中,咸到發苦。
一時間,仿佛回到兩年前,她整日整夜地哭著,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多淚水。
心中百感交集,有遺憾、有悵然、有悲傷、但更多卻是失而復得的歡喜。
熟悉的氣息與體溫占據感官,頃刻蔓延至四肢百骸,將她胸口的空洞填滿。
“你不記得了,半點也不記得了是嗎?”
“你還欠著我錢,欠我一片盛開的牡丹,還欠我一場婚禮。”
“你忘得一干二凈,是不是想賴賬?紀十二,你混蛋!”
她說著說著,時隔兩年,終于按捺不住,埋在他胸前失聲痛哭。
姜云琛尚未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見她哭得這般傷心,頓時慌了手腳,忙不迭抱緊她,輕輕地拍撫她的后背。
她說他是紀十二……罷了,只要能讓她高興,他當紀十三、紀十四都沒關系。
不知過了多久,趙晏漸漸平復,她仍有些氣短,見他神色平靜,全然不似想起來的樣子,二話不說拉開他肩頭的衣服,找到那處已經變得淺淡的疤痕。
“這是你在沙州城外,為我擋暗器時留下的。”她啞聲道,“我其實已經認出你了,但那天,你面具被碰歪,我看到這個,才確定真的是你。
”
她的指尖輕柔地劃過他眼角的淚痣:“你還嘴硬,先說自己是沙洲都督府的人,又說自己是太子派來,你說太子喜歡我,轉頭卻又要我嫁給你。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還是傻子?”
姜云琛無言以對。
那些將官們說,他的傷是途中遭遇意外時留下。
他記不清行路時的事情,只當也是埋伏火/藥行刺他的人所為。
他們居然騙了他。
但眼下,他卻無暇深究。
趙晏仍在細數回憶:“你我在肅州相遇,你搶了我看中的小胡刀。”
姜云琛嘆息:“我這麼不講道理嗎?”
“你也知道啊。不過我回到客棧看見你,用包點心的紙砸了你的腦袋,也算報仇了。”
“……”
“后來你把刀送給我,當做及笄禮物,我殺烏勒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把刀。”
“我與有榮焉。”
“你還自稱是逃犯,說什麼有個心心念念的小娘子,你做了件對不起她的事,問我如果是她,怎麼才會原諒你。”
“……你說什麼?”
“我說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
“不過在伊州的時候,我答應要嫁給你了。雖然是我食言在先,決定一去不回,可你莫名其妙出現在烏勒壽宴上,也不遑多讓!誰把消息透露給你的?誰要你去救我了?你說你是不是混蛋?”
姜云琛陷入沉默,良久,誠實道:“我什麼都記不得了,回頭我找陳將軍來,你親自問他。”
趙晏嘆了口氣:“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究竟為什麼扔我字條?你三番五次胡亂搪塞過去,即使我沒有認出你的時候,也不肯對我吐露實情。”
“趙娘子,雖然我在你眼中臉皮堪比城墻,但我的確是因為不好意思……”姜云琛爭辯到一半,忽然認命地閉了閉眼睛,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
算了。
已經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不能讓她知道的呢?
趙晏睜大眼睛,顯然對他的答案始料未及。
隨即,她的視線垂落,神色復雜地瞥向某個難以言說的地方。
姜云琛面紅耳赤,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不許她再亂看。
趙晏強行忍耐片刻,還是笑出聲來,許久都沒停住,直到上氣不接下氣。
她咳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平息,在他的衣服上蹭去眼角笑出的水光,忽然鼓起勇氣,打定主意般,靠近他耳邊輕輕道:“要試試嗎?”
姜云琛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脊背,聞言動作一頓:“什麼?”
“你夢里的那件事。”她羞怯難當,卻字句清晰道,“我就在你面前,以后永遠都不會離開了。”
第65章 此生此世,永遠不會再分……
這話一出, 半晌沒有回應。
趙晏不好意思催促,以免他誤會她迫不及待,漫長的寂靜中, 她臉頰的溫度越來越高。
她肯定是瘋了。
才會對他說這種難為情的話。
但她心間的酸脹隨著方才發泄似的哭泣蕩然無存, 只余下絲絲縷縷的甜蜜。
原來他一早就喜歡她了,他還嘴硬、抵死不認。
可是……
她又禁不住好奇, 他為何會夢到那種情形?
雖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也幻想過身穿喜服嫁給他的場景,但卻絕不存在……
易地而處,如果是她做了那種夢,估計更要無地自容了。
再一想她上次喝醉酒,對他寬衣解帶、盛情相邀, 她深吸口氣, 整張臉都埋在他肩窩。
罷了,只要她半字不提, 就可以繼續裝作一無所知。
姜云琛怔怔地出神, 以為是自己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