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晏站在臨川王身后,看得一清二楚。
寥寥數語,落款為承業二十年八月,先帝“駕崩”前日。
末尾的字句格外顯眼,臨川王犯上作亂,殺無赦。
臨川王急促地喘息,臉色漲得通紅,正要口出惡言,趙晏用刀鞘在他頸后重重一砍,直截了當地將他打暈在地。
“干得漂亮。”廣平王夸贊道,嫌棄地踹了廣平王一腳,“老東西,真是不中用。”
他將圣旨遞給趙晏,不容拒絕地換過繩子,拖著死狗一樣的臨川王離開。
趙晏遲疑了一下,輕聲道:“叔父,這里……都是空的嗎?”
“家母葬在此處,不過是另一座墓室。”廣平王道,“她不愿與先帝合葬,我和阿兄做了些手腳,讓她如愿以償。但那時候,我們都沒有想到,先帝會選擇西南作為最終的歸宿。”
頓了頓:“也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家母不想看見他。”
他肆無忌憚地編排先帝,趙晏卻不便附和,只得安靜地聽著。
廣平王又道:“晏晏,你放心,我那侄兒一點都不像他,完全隨了他的父母及祖母。”
趙晏微微一笑:“叔父不必擔憂,我自是相信太子殿下的。”
她看了看無知無覺的臨川王:“還請叔父押送此反賊回宮復命,我去招提寺與殿下見面。”
廣平王揶揄:“這麼大的功勞,你確定要給我嗎?”
趙晏點頭:“委屈您這麼久,我和殿下都不知該如何償還。”
“我可不委屈,”廣平王擺擺手,“我在宮里,除了不能出門,吃穿用度應有盡有,還樂得清靜與逍遙,若不是惦記家中妻兒,我真想一輩子賴著不走。”
趙晏撲哧一笑,與他先后走出皇陵。
-
招提寺。
姜云琛下了馬車,小心翼翼地將“趙晏”扶出來,攬著肩膀走進寺中。
住持畢恭畢敬地為兩人引路,一路來到正殿。
進門后,姜云琛突然問道:“禪房那邊可還住著其他香客?”
先前趙五娘失手點燃的房屋,已經由燕國公府出資修繕完畢,招提寺的名聲也隨之傳開,前來求神拜佛者與日俱增。
“有五間房屋住人。”主持回答。
“尋個由頭,讓他們離開禪房,到正殿這邊來。”姜云琛道,“不要透露是孤的命令。”
主持有些驚訝,卻不敢多問,連忙下去辦事。
沒多久,香客們一頭霧水地聚集在正殿前,不知是何緣故。
姜云琛若無其事地攜“趙晏”走出殿外,一路去往后院。
四下沉寂,只有山風拂過,他屏息凝神,將全部注意力用于感受周圍的響動。
這時,殺喊聲遠遠傳來,如石子投入水面,劃破空氣中的安靜。
東宮的府兵到了,與臨川王埋伏在附近的手下短兵相接。
嘈雜越來越近,夾在在其中的,還有一陣細微的腳步——
“這邊!”姜云琛話音未落,已縱身而起,掠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趙宏一把掀開帷帽、甩脫披風,卻險些被裙子絆倒。
這一路,他不知踩了裙子多少次,要不是太子寸步不離地扶著他,只怕已經露餡了。
天曉得阿姐是如何穿著這種玩意兒行走自如的。
他暗自腹誹,撩起裙擺三下五除二系在腰間,施展輕功追了過去。
-
趙晏趕到招提寺的時候,臨川王的伏兵已放棄抵抗。
她心里松了口氣,驅馬直奔招提寺。
逐漸走進,她忽然聞到一陣刺鼻的火/藥味,明顯是從目的地的方向飄來。
她心頭驀然一跳,記憶深處的畫面浮現腦海,恍然間,似乎回到烏勒的壽宴上,她在漫天硝煙中放聲哭喊,可素來嬉皮笑臉地躲在她后面、等她保護的“紀十二”,卻死死將她禁錮在懷里,任憑她用盡全身力氣也無法掙脫。
那時候,嗅覺中也滿是這樣的味道。
甚至連他身上清新的氣息都被吞沒無蹤。
招提寺的大門映入視線,她翻身下馬,一進去,就看到趙宏正翹首以待。
“阿姐!”他望見趙晏,三兩步走到近前,他的衣衫有些凌亂,明顯與人打斗過,裙子胡亂纏在腰上,露出里面的褲子與長靴。
趙晏顧不得取笑他的尊容,四下搜尋,卻沒有看到姜云琛。
一時間,心跳倏然加快。
趙宏見她愣怔,索性拉過她的胳膊:“你快隨我來!”
第74章 他再也不會讓她等了。……
盡管已有心理準備, 但轉過后院,滿目狼藉還是令趙晏一怔。
整排禪房被火/藥炸開,一片殘垣斷壁, 只剩邊緣兩間幸免于難。
她低聲:“阿宏, 這是怎麼……可有人員傷亡?”
趙宏搖頭:“阿姐放心,太子殿下事先請住持疏散香客, 他們并未遭受波及, 現在被安置在各個佛堂。我已派人回燕國公府傳信,盡快運送些物資上山應急。”
說話間,兩人行至禪房,趙晏看到門外守著的衛兵,不由停住腳步。
她想出言詢問, 嗓子里卻像是被什麼堵住。
“阿姐?”
“……”
半晌, 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太子殿下……在里面嗎?”
趙宏覺察到她手臂的顫抖,反應過來:“阿姐別怕, 殿下平安無事, 但……你進去看看吧。”
守衛們行禮,趙晏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榻上的少年。
她三兩步走到榻邊。他閉著眼睛, 容色寧靜而溫和, 胸口輕微起伏,證明他僅是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