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阿爹自以為是,覺得你會與我一般,把這種責任看作自己的榮耀,但……”
他語塞了一下。
不由得捫心自問,他從來沒有在意過嗎?
或許也是在意過的吧,兄長是長子,需要承襲爵位,便可留在京中享受安逸,弟弟是幼子,又受過傷落了病根,向來被父母捧在手心。
唯有他,被父親帶在身邊,遠赴北疆出生入死,后來又肩負起重任,再度去往偏遠苦寒之地。
年少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地羨慕兄長和幼弟。
漸漸地,便安慰自己能者多勞,這是他最具才干的證明。
然而歲月流逝,時過境遷,他已忘記早年的心境,讓女兒踏上了他走過的路。
他長嘆一聲,誠懇道:“晏晏,對不起。”
這是他今日第二次致歉,終于清楚地知曉自己錯在何處。
趙晏搖搖頭,視線卻愈發模糊。
朦朧中,母親對她伸出手,她情不自禁地走過去,被她擁入懷里。
她已經記不得上一次對母親撒嬌是何時。
久違的溫暖與馨香傳來,她埋在母親熟悉又陌生的懷抱,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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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晏回到東宮,走進承恩殿的時候,已是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姜云琛看她眼尾微紅,神情卻輕松自如,料想她與父母促膝長談的結果還不錯,也松了口氣。
他拉著她坐在桌邊,鄭重其事道:“我說過要還清欠債,絕不食言。那麼第一件事,趙娘子,趙將軍,你愿意與我結為夫妻,從此白頭偕老、相伴一生嗎?”
趙晏納罕,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便聽他又道:“大婚對你而言并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我始終覺得對不起你,因此請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雖然無法讓你再回到燕國公府,從頭到尾重來一遍,但東宮這里卻無妨。”
就為這個?
趙晏忍俊不禁,卻是心念一動:“好啊,這次你若表現得好,我就不會再把你踹下床了。”
姜云琛無奈,望著她明媚如花的笑顏,忍不住親了親她的額頭:“多謝趙將軍恩典。”
三日后。
東宮張燈結彩,趙晏身穿翟衣、頭戴花釵,與姜云琛攜手步入承恩殿。
她拒絕了他邀請賓客及禮官的提議,最近她太過引人矚目,實在不想如此高調。
所謂婚禮,既然兩心相許,有彼此就已足夠,否則像大婚那天,熱鬧非凡、滿目喧囂,她心里卻只想著盡早與他和離。
燭影搖紅,滿室生輝。
趙晏沐浴更衣,坐在床榻邊,待姜云琛走來時,為他遞上一張字條。
姜云琛眼眸一亮,變戲法似的拿出自己寫下的字條,與她交換。
趙晏笑了笑,與他各自打開。
兩人竟是不約而同,選擇了一模一樣的字句。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她感嘆:“你我還真是心有靈……”
他已將她納入懷中,吻上了她的唇。
趁著間隙,她好笑道:“又不是沒睡過,你怎的這麼猴急?”
姜云琛輕車熟路地抽去她的衣帶:“軍令狀在那擺著,我須得好好表現,以免被你踹下床。”
幔帳悄然垂落,遮掩旖旎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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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趙晏醒來,姜云琛不出所料地又纏著她鬧了一番,才放她下榻。
今天沒有早朝,半上午時,他離開一陣子,很快回來,興高采烈道:“晏晏,隨我來,我有樣好東西要給你看。”
趙晏揣著好奇心,將信將疑地與他去往后花園,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間眼熟的院落門前。
她想起來,是大婚第二天,她在東宮閑逛,引路內侍千方百計阻攔她涉足的地方。
此時,院門大開,姜云琛徑直牽著她走進去,滿庭姹紫嫣紅霎時映入眼簾。
竟是不計其數、正值盛放的牡丹,品種不一而足,許多她都叫不上名來。
姜云琛得意洋洋地看著她:“如何?這算不算洛陽城牡丹最盛之處?”
趙晏許久才回過神來,不解道:“你不是全部忘記了嗎?怎會唯獨念著牡丹?”
“興許是天意吧。”姜云琛看著近在咫尺、比牡丹更為耀目的少女,“上天知道我心悅你,便法外開恩,安排了一些機緣,讓我永遠放不下你,也讓你來到我身邊、再不會離開。”
趙晏面色緋紅:“你可還欠我盤纏呢,別以為說些漂亮話,我就會一筆勾銷。”
“這個只能賒賬了。”姜云琛環過她的腰身,在她耳邊輕輕道,“我用全部余生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