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之中，我感到有人將我擁進懷裏。

感到脖頸中間一片溫熱。

我夢到了蕭妄。

夢到了與他初見之時，宮中的那片杏花林，獨自舔舐傷口的少年，把自己視為拯救神的少女。

我教他的一切他都學得很好。

他會直白地表達愛意。

會包容我的小脾氣。

很尊重我，從來不會強迫我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是我辜負了他的信任。

那些原本教他的東西都變成了一場心懷不軌的騙局。

6

第二天醒來，我宮裏的婢女全被換成了不熟悉的面孔，我追問他我從前的貼身婢女去哪裏了？

回復我的只有冷冰冰的兩個字，「殺了。」

我看著蕭妄起身離開，心裏說不上來的難受，仿佛身處冰天雪地之中。

他不會再在我面前偽裝自己了。

他還是徹底的成為了書中所寫的那樣。

偏執，陰狠，易怒……

他納了許多妃子，說來也不是妃子，更像是他的玩物。

像是狼吃飽後把玩的一塊肉。

高興了就吃下去，不高興便能一把甩開。

妃子們不敢言語，每日戰戰兢兢，小心度日，受不下去的時候便只好來找我訴苦。

若是以前，我定會毫不猶豫地沖到蕭妄面前，義正詞嚴地告訴他，「這是不對的，難道你忘記我教過你什麽了嗎？」

可現在我卻沒有了資格。

但我實在沒經住妃嬪們可憐巴巴的眼神，在這個時代，她們這樣的女子極為不易。

我不知自己是中間改不了自不量力的這個老毛病，還是實在想見他。

總之，我去見了蕭妄。

在此之前，我們已經有月余未見面了。

去的路上，我看到一張很熟悉的面孔，至少有五分像我，腳下步子一頓，一把拉住身邊的宮女問道：「那是什麽人？」

「回娘娘，那些都是宮裏新采買的舞姬。」

舞姬……

女主要出現了。

我慌了神，因為後面的劇情裏沒有我。

是不是又要出現什麽意外了？

我撫上自己的小腹，就像我那個沒能出世的孩子一樣……

「娘娘？」宮女見我這副樣子，便小心翼翼地喊了我幾聲。

回過神來，我輕輕搖了搖頭，「無事。」

我到時蕭妄正在批閱奏折。

我像從前一樣替他研磨，倒茶，他態度很冷淡，卻沒下逐客令。

他的字剛勁有力，越來越好看了。

或許是被我盯得有些不耐煩，蕭妄一把拉過我抵在桌子上。

茶杯裏的水灑了出來，他替我擋了下來，手背被燙紅了一片。

蕭妄絲毫不在意，只是緊緊盯著我，「江浸月，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答非所問，「你的手被燙傷了。」

「我不會讓你見周懷瑾，鎮國公也絕不可能再回到京中。」

他以為我還要騙他。

我本想要解釋一下，張了張嘴卻見眼前之人目光寒冷，毫無半點情愫，我不斷在他眼中尋找曾經的那抹柔情。

但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蕭妄冷笑了一聲說道：「你一貫都是最會騙人的。」

我沒說廢話，直接擡頭，吻上了他的唇。

蕭妄微微一怔，我勾住他的脖頸，繼續吻得深了些。

他並沒有回應我，渾身上下始終都帶著戒備。

我緊緊抱著他，帶著一絲哭腔喃喃道：「沒有騙你，從來都沒有騙你…….」

這話有些蒼白無力，畢竟我與周懷瑾往來的書信全被他扣下了，就連墮胎一事，他也殺了所有的知情人。

蕭妄一把將我從懷裏拉出來，大掌掐住我的脖頸，像是喪失了理智一般地嘶吼，「還敢說沒有騙我？你到現在還在撒謊！」

我逐漸有些窒息，眼角有淚水滑落。

蕭妄似乎是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用力將我推開，然後轉身背對著我，低吼道：「滾出去。」

我去舞姬們住的地方偷偷看了眼女主角。

根據小說第一章的內容，她很快就會遇見蕭妄，她為了在宮裏安身立命努力地討好蕭妄，而蕭妄對她永遠都是忽冷忽熱。

書我還沒有看到結尾，還沒有來得及看到男主究竟為什麽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女主。

原來……這一切真的都是因為我。

想到這裏，我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到有人將我抱起，耳邊一片混亂，然後就是太醫來把脈，宮女的哭泣聲。

她說：「明明出門時還是好好的，奴婢也不知娘娘何時吃的毒藥。」

接下來是摔打東西的聲音。

最後我聽到了蕭妄說：「全部拉下去，亂棍打死。」

耳邊此起彼伏的哭泣與絕望的求饒聲越來越遠……

我又做了個夢。

夢到了與蕭妄初見之時，依舊是那場賞花宴，依舊是那片杏花林。

我看到他們朝蕭妄丟石頭，嘴裏還罵著，「妖孽還敢出來亂逛！」

「他一出生就把他娘給克死了，大家離他遠一點！」

一個身穿黃色蟒袍的半大少年指著他，「給孤在這裏跪夠三個時辰再走。」

蕭妄全程沒有說話，撩開破舊的衣袍，筆直地跪了下去。

再然後，我就出現了。

7

等我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晚上。

蕭妄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整個人有些說不出的頹廢，殿內氣氛極其低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