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竟然是老顧客嗎！

一點愧疚浮上我的心頭。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有點臉盲……」

「沒關系，我叫許星流。」

「下次我再來，你可要認出我。」

「好……」

「這麼熱，要下暴雨了。」

他像是因為我的答應而高興，眉梢眼角都舒活起來，抬眼望向窗外密布的烏云。

一道悶雷適時響起。

「啊，打雷了。

「你知道嗎，」他低眸，口吻還挺認真，「其實今日這道天雷，是來助我渡劫飛升的。

「你有什麼愿望，快許，等我到了天庭，自然幫你實現。」

「啊？」

我只懵了一瞬，然后便很快回道：

「那……我要恭喜道友修煉千年，終于得道飛升？

「可要說愿望的話……太突然了，我能不能先想想？你可以下次打雷的時候再渡劫嗎！」

許星流似是沒料到我一下就接了他的話茬，愣了一下，喉結滾動，溢出快樂又低沉的笑聲。

6

后來我才知道，許星流在京華大學也是個出名的人物。

他雖然念大三了，年紀卻比我們這些大二的還小一歲，聽說是小時候跳過級，又直接保送。

「可惜所謂少年天才，多少都有點缺陷。」

室友宋小菲感嘆。

可他長得也那麼好看，缺陷在哪呢？

「聽說他至今都還沒有智能手機！」

「啊，那班群里那些通知怎麼辦？」

宋小菲是家境清寒，卻異常努力刻苦的那種女孩，最開始她也不太喜歡我，可最近幾月，她卻對我態度緩和了許多。

「我猜是電腦看，同學轉告唄……」

「那也不算怪，可能是嚴于律己吧。」

宋小菲噗嗤一笑，「你不懂，反正我是聽說他性格很奇怪，白瞎了那麼好看一張臉。」

是嗎，我想了想課上他聽見打雷，說他要渡劫飛升了，撲哧笑出了聲。

還挺有意思的。

前陣子掙的那點小錢，不夠長久支撐我和母親的生活。

我又開始打工、出攤炒粉。

那些認出我的人繼續圍觀。

我的生意變得比從前好了不止一兩倍，很忙，卻也很充實。

而有的人，當你察覺到他的存在，他的存在感就會異常強烈。

許星流便是這樣的。

他總是來買炒粉，高高的個子，皮膚又白，只是安靜付錢，不言不語站在炒粉車旁邊。

從不多打擾我，或是故意跟我攀談。

像朵墜入紅塵俗世，立于人間煙火中的山茶花。

山茶花總是在看著我。

而每次他走后，我便會發現車車邊上，有一瓶果汁，有時是牛奶。

季識川則是因為在網上火了，甚至有迷妹到學校外面蹲他，好久都沒出現。

只是依然堅持給我發短信，類似于：

「盧絲絲，你現在當網紅，是自甘墮落！」

「被人天天拍照拍視頻就那麼能滿足你的虛榮心嗎？」

「實在缺錢找我，反正你欠我的，也不止這一星半點。」

「你這樣下去成績只會越來越差，你就不能多花點心思在學習上？！」

我看了看，最后回了句：

「請問你是漢謨拉比嗎？」

「？」

「不是漢謨拉比，怎麼在這里立法典。」

「……」

校外小吃街的生意也因為我那條視頻的緣故，人流量大了不少。

我本來就結識了好多一起擺攤的人。

有白天在理發店洗頭，晚上來擺攤賣淀粉腸的小妹。

有自己做了五顏六色的缽仔糕來賣的阿婆。

還有賣爆米花的大爺。

我給他們支些花里胡哨的招。

理發店小妹的攤位改叫「不含一點肉有肉退全款淀粉腸」

。

缽仔糕阿婆的攤位旁邊擺了好多她以前剪的漂亮剪紙，買滿多少只缽仔糕，就送上一張。

爆米花大爺拿了個錄音機反復播放：「發財爆米花喲——爆爆更發財——」

每次那舊式手搖爆米花機發出「砰」的一聲響，大爺就露出淳樸的笑容：「財運爆！福氣爆！」

大家的生意都好了許多。

阿婆摸著我的手，眼睛笑成彎月。

「囡囡不愧是學那啥，做生意的喲，就是厲害！」

「張婆婆，那個叫經濟學，經濟學！」小妹打斷。

「好哇，好！」爆米花大爺搓著手，「高材生就是有出息哇！」

「哎呀……」我怪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又覺得有點小驕傲，「沒有啦沒有啦~」

而這一切發生的時候，許星流就支著長腿，坐在隔壁小攤的凳子上喝檸檬水。

發現我在看他，他便迎著我的目光，微笑起來，朝我招手。

恰逢夏夜晚風起，我只覺呼吸之間，恍似有暗香盈身。

他沒有說話。

風卻吹動了漣漪。

7

我還以為我能就這麼安穩地過我自己的日子，能好好養活我和媽媽。

可日子總不會一帆風順。

先是某天擺攤，有人突然高呼「城管來了」。

照例我該蹬上車子趕緊跑。

偏生那天破三輪還出了點問題，一時發動不了。

于是我既驚又慌地推了好遠的車，形容狼狽，滿頭大汗。

身后一直舉著手機拍我的女孩子卻笑語盈盈：

「哪有什麼城管啊姐姐，他們騙你呢！」

「啊？」

「大家來買你的粉還不是為了體驗……」

我又累又煩，當即臉便垮了下來。

那女孩子見狀也有些悻悻，轉移話題，「快點啊老板，我的粉！」

而這只是開頭。

這之后，一切仿佛突然變得更壞。

先是我的這段黑臉視頻在網上被截取片段，在網上廣為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