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書衍突然用力將我揉進他懷中。
常年提筆的手有一層薄繭,撫在我的后頸,泛起陣陣癢意。
咫尺間我覺得溫熱滿懷,柳書衍衣襟上那冷冽的香竟也曖昧起來。
方才夢中的場景忽然浮上腦海,我一下面紅耳赤,心躁起來,也不知哪里來的蠻力慌忙推開柳書衍。
他察覺到我的動作,立馬踉蹌著后退兩步,神色盡數變成怔然,眼中落寞一閃而過后,是悔恨與對自己的鄙夷。
「對不起,你……你就當我喝醉了胡言亂語。」
「日后你就……當我死了,不要離開,不要不回家。」
「對不起……」
柳書衍的聲音碎在風中,他的青衫也在夜風中搖曳著,從我視線漸漸抽離。
10
意識到我羞躁與慌亂之下的動作讓柳書衍誤會了之后,我心亂如麻,提著裙擺便追上去。
一路上卻想著他最后那句話,聽得我實在心驚。
在回廊盡頭,我終于抱住他,幾乎是喊出來:「柳書衍,我喜歡你的!」
柳書衍的脊背瞬間僵直。
他苦笑一聲:「你是在安慰我麼?沈青,不必如此,我會與從前沒什麼兩樣,我只盼你……即便因為此事厭惡我,也不要厭惡這個家。」
我干脆兩步邁向他身前,拽住他的衣襟,覆唇上去。
在柳書衍呆滯又驚訝的神色中,我松開他:「妹妹安慰哥哥,會這樣安慰麼?」
柳書衍表情變了幾變,流連在眼底的情愫溫柔卻又炙熱:「沈青,你真是……讓我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我按捺住心神,問他:「你方才說,當我死了,不要離開柳府,是什麼話?」
柳書衍眉眼黯淡一瞬,抬手撫了撫我的鬢邊的發,沉吟半晌:
「因為我怕,怕你一朝得知敬愛的兄長對自己有腌臜不齒的念想,會害怕……會覺得惡心。」
「沈青,我真是……」
我平生第一次見一貫沉穩的柳書衍幾番躊躇不知該怎麼說話的模樣。他披著滿身霜白月色,看起來脆弱又凄美。
良久,他嘆息一聲,才啞著嗓子繼續說下去:
「沈青,我方才知曉了你對我的心意,我很歡喜。」
「可我也不由得怨恨自己,竟讓你揣著這份感情蹉跎。方才我還要在你沒有底氣時,逼問你的心意。」
心中委屈被他這句話點出時,我一時沒忍住,淚水奪眶而出。
這些年,他對我很好。
寵溺和疏離的分寸恰到好處,就像在玩永遠分不出勝負的牽鉤。
人在眼前,卻如同高懸中天的明月,若即若離。
我不敢作他想。
「你總是在設想,若我不喜歡你時我會如何厭惡你,卻怎麼不想,若我也喜歡你呢?」
「因為我不能,沈青。」柳書衍語氣幾分堅定,幾分苦澀,雜糅在一起。
「如果你知道了我的心思后厭我,厭惡這個家,再也不回家了怎麼辦?」
「日后你嫁了人,郎君待你好自然是最好,你只當作從未與這柳字有什麼瓜葛。」
「可若郎君待你不好,你又再不愿回家,誰來為你撐腰呢?」
「那你呢?你的心意呢?你總說我什麼都愛考慮就是不考慮自己,你又在做什麼,柳書衍?」我說到最后,只能抓住柳書衍的衣襟哽咽。
他怕我只將他當作兄長,一朝得知他的念想,便再也不回家了,竟連我以后嫁了人受了委屈該如何都替我想著。
這些年他深藏心跡,不敢表露半點,不做任何可以讓我用來捕捉他心意的事,放任我在暗處患得患失。
可即便萬般難平的委屈,此時也該平了。
「柳書衍,你才是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人。」
我一拳捶在他胸口:「明日我就嫁人。」
「這麼急?那我夜半伏案寫聘書,明日一早就送到你手中,你我的名字寫成小楷還是行書?錦帛上薰什麼香?」
怪了,這人怎麼這麼突然鬼話連篇……
然而就是這幾句話將我的心湖攪得澎湃,我卻還是不服氣地哼一聲:「柳書衍!你明明知道我在說氣話!」
「所以方才那句話不能討你歡心麼?」
柳書衍眉梢溫軟,眼波瀲滟,低頭認真看著我:
「沈青,我想求娶你,想做你的夫君,你愿意接納我嗎?」
柳書衍口吻溫柔得要將我溺斃其中。
我將紅透了的臉埋在他衣襟中,低聲應他:
「好。」
愿從此與君,歲歲相伴,歲歲常安,歲歲歡喜。
(正文完)
番外 1
「那你能告訴我,方才做了什麼夢嗎?」
耳畔忽然傳來柳書衍饒有興致的詢問聲。
「你問這個做什麼?」我有些不自然道。
「你很是驚惶,我怕夢到我不好的。」
「不好也只是夢罷了,不必說了。」
見我難得堅持,柳書衍神色突然凝重起來。
「看來真是不太好的。我怕你時常想起來會傷心,在夢里我也不愿你受委屈,告訴我吧。」
難以言喻的甜蜜將我浸了個透,他這般為我,我有什麼不好說的呢?
我心下一橫,索性與他說了。
柳書衍聽完,一聲低笑,忽然傾身環住我。
距離太近,我一呼一吸都被他牽動著,心底那灣湖水也被他隨意攪弄著。
凌亂之下,我生出幾分不服來,憑什麼他一副坐懷不亂的模樣。
我雙手扯住他的衣襟,在他喉結處落下一吻,如愿聽到柳書衍陡然紊亂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