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3
我像是瘋了一般,想沖上去撕裂章老師那張虛假的臉。
卻被鄧星星她們從身后拉住,她們帶著哭腔,安慰我:
「季夏,冷靜……」
「會報仇的,冷靜……」
「會好的,冷靜……」
我恍惚地扭頭,想跟她們說點什麼。
轉過身去,卻對上鐘明朗英俊正氣的臉。
我微微一愣,鎮定下來。
是啊,不是她們。
她們全都死了。
現在也不是一年前。
見我冷靜,鐘明朗這才問我:「你怎麼了?」
原來,他是不放心我,想回來看看,沒想到剛好撞見我對著鏡子發瘋。
我支撐著身體,盤腿坐在地上,疲憊地應聲:「鐘警官,我可以信任你嗎?」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我旁邊,點點頭:「當然可以,現在是下班時間,我們當成朋友聊聊。」
見我不說話,他的聲音沉了沉,繼續道:「季夏,你知道嗎?去年青少年自殺數據高達 10 萬,多數孩子都是心理健康存在問題。你們要信任家人,信任警察,再不濟,也可以去看心理醫生。」
我嘲諷一笑:「警官,并不是每一個人家庭都很幸福,都能在父母膝下承歡。比如我,我的父母是社會底層,爸爸殘疾人,媽媽精神病,我怎麼忍心告訴他們,我遭遇了什麼,我受的苦呢?」
「再比如鄧星星,你在警局見到了,她的父母根本就不在意她。」
「你以為她爸媽為什麼出來作證?并不是因為愛她,而是為了不讓他們其他的孩子有個殺人犯姐姐。相對于殺人犯來說,被害者還是要好聽一點,即使是被侵犯。」
24
「你太偏激了。」鐘明朗試圖說服我。
我不甚在意,繼續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這種在幸福的原生家庭長大的孩子,是不會懂我們的。
」
男人深吸一口氣:「好,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說說程悠然和秦雪的故事吧,我多了解了解你們。」
我側頭看他:「你們警察沒有調查到嗎?」
他沉默半晌,點點頭:「該調查的都調查過了,如果你和鄧星星都不是兇手。所以,只剩程悠然和秦雪。」
「也許,從你嘴里說出來,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夜色漸深,我和這個年輕的警察相對而坐,在這間空曠寂寥舞蹈室里,我突然有了一點傾訴的欲望。
關于程悠然。
我對于她的印象是冷漠、內斂、陰森。
平時都陰氣沉沉的,不愛說話。
我們第三次報警失敗之后,程悠然就不會再讓我們去報警了。
每個月,我們見完領導后,她都會掏出一部備用機,給我們拍照,拍下身上的痕跡。
至今,那部手機我都不知道她放在哪里。
但是,我記得她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我問過她:「為什麼要拍照?」
她撥弄著漆黑的長發,抿唇道:「萬一,以后有人愿意幫我們呢?」
秦雪有些不贊同:「你這樣把我們的臉都拍了進去,萬一手機被人撿到,我們還怎麼做人?」
程悠然沒搭理秦雪,還是自顧自地拍著,拍著拍著,她突然哭了起來,問我:
「夏夏,你是不是和秦雪一樣,覺得我特別心大,對貞操都看得這樣淡薄,絲毫不擔心手機遺落會怎樣?」
我急忙搖頭,安慰她:「沒有,你很好。」
可是程悠然不信,她崩潰了,捧著手機,倒在地板上,難受地擠出一句:
「如果你們從七歲開始,就經歷我的人生,也會變得和我一樣習慣。」
25
習慣啊……什麼是習慣呢?
當然,是習慣悲慘人生。
程父意外去世,程母帶著年幼的程悠然改嫁,一起進了繼父家。
起初,程悠然是高興的,她為媽媽高興,以為媽媽終于擁有一個靠山。
也為自己高興,以為自己不會再和媽媽一起顛沛流離。
終于有了爸爸,也有了一個家。
可是,真相往往比想象殘忍。
繼父喜歡酗酒,喝多了就開始揍媽媽。
可是,他卻很喜歡程悠然,從來沒有對她下過毒手。
程母帶著個女兒,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掙錢的男人,不想離婚。
為了自己免遭毒打,程母就叫年幼的程悠然去討好繼父。
程母以為,只要繼父高興,她和自己的女兒就有好日子過。
可是她不知道,她把自己小小的女兒推向了深淵。
被猥褻、被侵犯,在家里堂而皇之地做滅絕人倫的事情。
多少次,程母就在外面做飯,繼父直接摸進小悠然的房間。
程悠然絕望啊,她哭喊,可是,媽媽沒有進來。
陳舊的三居室真的那麼隔音嗎?
平時的動手動腳,媽媽真的沒有發覺不對勁嗎?
不是的,肯定不是的。
可是,程悠然不信。
高考之后,她試圖拐彎抹角地跟媽媽提這個事情。
沒想到,剛剛開了一個口,媽媽的巴掌已經狠狠扇到了她臉上。
「你胡說!你爸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你不許胡說!」
「你個沒良心的死丫頭,吃你爸的,用你爸的,現在還敢胡說!你弟弟還這麼小,你是不是想害他跟你一樣,從小就沒有爸爸?」
一旁牙牙學語的弟弟也附和:「粑粑……不闊能……」
這一刻,程悠然忽然醒悟。
自己是禮物,是多余的,也是棄子。
26
「所以,程悠然學會了拍照留證據?」
鐘明朗難以置信地問我。
我點頭:「她媽媽拿命威脅她,不準報警,程悠然選擇離開家,獨自來外地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