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禪杖揮來,浮渠握著我的手不得不松開,我看著他眼里絕望頓生,我搖了搖頭:「我只是你們漫長歲月中的過客。」
「我未曾愛過你們,給予你們的善意也不值一提。」
「忘了我,走你們自己的人生吧。」
我也要走我自己的人生了。
我站在湖泊前。
斂玉在我前面替我阻擋那兩人。
其實我知道的。
他們不是想讓我死。
他們只是想再看我一眼。
我摸了摸身上披著的斂玉的袈裟。
我喚他們:「斂玉。」
「玄清。」
「浮渠。」
他們手上動作一頓。
我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來:「我走啦!」
隨即我轉過身,朝湖泊縱深一躍。
我聽到斂玉喃喃道:「我的寶物。」
「不見了。」
下一刻,我沉溺在湖中,向下懸落。
忽地水面又是一陣響動。
我睜眼看去,不敢置信眼前所看到的——竟是斂玉跟著跳了下來!
湖泊有靈,感應有異,水中立馬生出水草將他手腕腳踝纏繞住。
斂玉不管不顧地掙脫,我看到他身旁的水開始變得鮮紅,但他似毫無所覺似的。
我拼命地搖頭,想讓他回去,他是男二,天道是不會允許他離開這個世界的。
但他神色瘋狂,我聽到他的聲音在我心底響起:【帶我走。】
「你去哪里,帶我一起。」
「生死無畏,生死無謂。」
那些水草劃破他的皮膚,割傷他的經脈,也沒阻擋住他朝我游來。
我眼酸得厲害,奮力地一躍,握住他伸來的手:「但我在那個世界不是厲害的大人物。」
「可能會吃很多苦。」
十指交纏,斂玉將我緊緊地擁住:「我甘之若飴。」
(正文完)
番外*玄清
第一次見到折桂的時候,她神色冷漠散漫,對所有人都不屑一顧。
后來她雙修的道侶沒渡過天劫,死了。
她無所謂地要在宗門中挑選個新道侶,與她雙修。Ɣz
我們所有人,自是趨之若鶩。
一步登天,不外如是。
于是那天晚上,我爬上了折桂的床。
她上一刻神色還是高高在上的疏離,下一刻神色卻忽然變化,我看著她臉上閃過迷茫,眼神落到我身上時,又是一愣。
周身氣質不過幾息之間,頓變。
她忽地、鮮活、明艷,臉上竟還帶了幾分少女的天真爛漫。
但我并未在意。
可她后來卻越來越奇怪。
也越來越有趣。
她古怪,又不講道理得可愛。
我的理智想抵擋。
但我的情感卻早已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她笑著對我道:「你是我的藥。」
然后渡給我磅礴的修為。
我想,她心底也該是有我的。
坐在飛行靈器上,她吐得整個人懨懨的。
斂玉說是懷孕了。
也對,不然怎麼她這般修為高深之人,坐飛行靈器怎麼會吐呢?
我從前一心想求大道,此刻心底竟也不可控制地開始幻想她抱著嬰孩對我輕笑的模樣。
她真好看啊。
生下的小孩一定如她一般伶俐可愛。
然后我便見她死在了我面前。
天道不仁。
那便讓我來為她覆了青云門。
這件事并不容易。
我與浮渠,還有斂玉入了青云門,成了趙洛雪的師弟。
我們捧著她。
再將她從云端衰落。
要讓壞人變好很難。
但讓好人變壞。
太容易。
可折桂還是回不來了。
我讓自己沉溺于仇恨中,被仇恨麻痹。
恨比愛總歸是要輕松一些。
我將所有心神都放在追殺趙洛雪與上臨身上。
在玄霜秘境中,終于要大功告成時。
我卻看見了折桂。
滄海桑田,她面色蒼白,眉眼卻一如往昔。
我突然心慌起來,我如今是不是不好看了?我這般模樣,她是不是不喜歡了?
我擁住她,喉頭哽得發緊,卻聽見她說,再見。
我沒留住她。
像當年也沒攔下那刺入她胸口的劍。
斂玉跳入湖泊中后,我與浮渠也跟著跳了下去。
但湖中。
哪里還有那兩個人的影子。
我慢了一步。
如果當初在秘境中追出去的人是斂玉,留下來發現丹爐的人是我。
那如今,跟在她身旁的人。
是不是會是我?
天道,不仁。
教我收余恨、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但我不受。
我寧愿永遠痛苦。
但永遠記得。
番外*斂玉
我自知我睚眥必報、心胸狹隘,算不得什麼好人。
我陰狠狡詐,最擅曲意逢迎,自然也最擅長隱藏自己。
但有人對我說:「我知你毒蝎心腸,但卻正合我意。」
但她后來死了。
死在我面前。
她的鮮血濺在我眼前。
于是我的世界,從此一片血紅。
延綿不絕的恨意與愛意整日整日地折磨我。
我恨趙洛雪,恨上臨,也恨那日無能為力的自己。
被折磨得發瘋時,我甚至恨自己愛她。
但我不恨折桂。
我不恨她。
但我不能再愛她了。
真的太痛苦了。
我入了佛門。
可手中木魚輕響,我跪坐在蒲團上看著拈花微笑的佛祖時,我卻只想問:能不能讓她活過來?
活過來愛我。
佛愛世人。
我便愛世人。
我便愛折桂。
名正言順。
于是我再不被愛意困擾。
于是我跪坐在佛前,逐漸地虔誠。
直到她又出現在我面前。
清規戒律就如腳邊的禪杖,被我毫不遲疑地盡數拋下。
后來她把玩著我的袈裟道:「就是要將禁欲出塵的佛子一步步地拖下神壇才有意思。
」
「你墮落得太快,我都沒感受到其中的快樂。」
我將她擁在懷里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
我從未高坐神臺。
我一直是在她的神像前虔誠跪拜的信徒。
當我的神出現的時候。
這世上便多了一種不可抗力。
我不可抗拒地,朝她奔去。
毫不遲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