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
我心中咯噔一跳,迅速把從前在話本子里看過的類似橋段回想了一遍。
結果那個為首的粉衣女子大剌剌地坐下了。
她笑容粲然:「我名琳瑯,是天音門獻給魔尊的……細作。」
然后毫不客氣地一口喝掉了我剛晾涼的茶。
「姐妹,你就是扶搖山派來的細作啊?」
我驚呆了:「什麼?」
琳瑯笑瞇瞇地看著我:「別裝了,我們幾個都是。」
我蹙眉:「他知道我們都是細作?」
琳瑯點頭:「對啊。」
「那為什麼——」
她不答,只笑吟吟地打量著我的眉眼。
「還是你最像些,怪不得最得尊上寵愛。」
我下意識抬頭看她,終于發現了端倪。
面前的六個女子,容貌上都和前世的我有相似之處。
這個認知一出,我一時失語。
琳瑯打了個哈欠,拉著我進了里間。
「這些仙門中人,心思多著呢。他們打他們的,我們茍住命就行了。」
說罷,她朝我眨了眨眼:「我此次來,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我義正詞嚴地拒絕:「背靠大樹好乘涼,我暫時還不想做有損尊上的事情。」
琳瑯盯著我看了半晌,「撲哧」笑了。
「別那樣看著我呀,蕓蕓。」
她笑容玩味:「你不會真的喜歡上……楚弦了吧?」
我懶得理她,心中暗道:你們這些沒有師弟的人是不會懂的。
琳瑯見我不為所動,換了個方式。
「我聽聞,魔尊的寢宮里,藏著他最大的秘密,從不許外人進入。你真的不好奇嗎?」
「琳瑯姐姐若是沒有別的事,可以走了。」
一室寂靜。
琳瑯瞧著我,驀然笑了:「難得,還有個真心人。」
下一句話,讓我愣在原地。
「他快要死了。」
9
楚弦……快要死了?
我下意識抓住琳瑯的手腕:「你說清楚!」
「言盡于此。」
她似笑非笑地勾唇,聲音驀然壓得很低:
「我和你們,是站在一處的。」
粉色的裙角翩然遠去。
我坐在原地,心神不寧地回想著那個眼神。
總覺得很熟悉。
……
我找不到楚弦了。
問遍了丫鬟小廝,都支支吾吾,一副不敢多嘴的樣子。
我等得不耐煩,一個小丫鬟突然湊過來,聲音極輕極快:
「今日,是前魔尊的祭日。」
我聽得眉頭一跳。
驀然想起大婚那夜,楚弦指著夜色中清寂的水榭,目光寂寥。
「當年她的血就是在這里流干的。半池紅蓮半池血,你猜,一個人要挨多少刀才會死?」
果不其然,我在那方水榭找到了酩酊大醉的楚弦。
他安靜地伏在石案上,閉著眼。
身側散落著七八個酒壇子。
我蹙著眉,剛朝著他走了幾步。
就見他猛然睜開眼,袖中長劍出鞘,直指面門。
「誰?!」
我停下步子,安靜地和他對視著。
他眼中好像有光閃了一下,混沌的眸光清明起來。
下一刻——
「當啷」。
長劍落地。
楚弦怔然盯著我:「小師姐?」
他扯了扯唇角,那個笑容卻像是在哭。
「我又夢見你了嗎?
「還是,你又跑到我的夢里來了?」
他真的喝多了,腳下虛浮。
只一步,就踉蹌著跪倒在了地上。
有什麼東西從他懷中落了出來。
我下意識看過去,目光頓住了。
那是一枚劍穗,舊得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卻還是被人珍而重之地貼身藏著。
我捏著舊得泛毛邊的穗子,突然想到了它的來歷。
這是,初見時我不小心落在他面前的那枚。
出神間,手腕上忽然一痛。
「嘶。」
我擰起眉頭,低低抽了口氣。
卻見楚弦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
「放開。」
我輕聲道,伸手去掰他的牙齒。
卻被他又往另一只手上也來了一下。
我看著冒著血珠的手指,又看了眼被他叼在嘴里的右手手腕。
無奈嘆息:「楚弦,你屬狗的嗎?」
他嗚嗚咽咽,聽不清在說什麼。
嘴里的力道卻更狠了。
我只好湊近去聽,拼起那些零散的字句。
卻聽他道——
「小師姐,我恨你。」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道:「我知道。」
被咬著的人分明是我,可楚弦卻落下淚來。
他叼著我的手腕,含糊不清地,一遍遍地重復著。
如同被拋棄的小獸。
淚珠砸在我的手臂上,冰涼潮濕,我卻感受到一種近乎灼燒的痛苦。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他的嗚咽聲漸漸低了下去。
趁著他松開齒關的工夫,我終于救下了我的手腕。
我揉了揉手腕,嘆了口氣。
就見楚弦趴在我的膝蓋上,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我瞥了他一眼,哀怨地轉了轉腕子。
兩排鮮紅的齒印,明晃晃地出現在雪白的皮肉上。
「牙尖嘴利啊魔尊大人。」
他緊緊盯著我的手腕,好像終于后知后覺自己做錯了事。
下一刻,手腕上貼上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他垂著長長的眼睫,試探性地舔了一下那明晃晃的紅痕。
「你——!」
我睜大了眼,幾乎是丟盔棄甲,后退連連。
他紅著眼眶,要哭不哭地盯著我。
我義正詞嚴:「不行!」
楚弦長睫一眨,落下淚來。
我認命般嘆了口氣,將手腕伸過去。
自己養大的師弟,還能怎麼辦?
只能自己慣著了。
半晌,卻沒等到楚弦的動靜。
我訝異抬眉,正對上他紅著的眼。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我一怔。
「無論如何……」
那音調聽著發顫,竟像是在哭:「我帶你走。」
「我……我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