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頭,「求我為林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考慮考慮……」
我握住趙修念的手,「……您說我不答應您就不起來,您說我不答應對不起列祖列宗,對不起我娘,對不起您的養育之恩。」
「所以……我答應了。」我抿了抿嘴,「其實后來您后悔了,劉晟登基之后忘恩負義,他處處打壓您,后來我懷孕了……您為了保全我和我的孩子,主動請辭歸鄉了。」
「……然后我就再也沒見過您了。」
車廂里一時間極為安靜,趙修念識趣地跳了馬車下去,嚇得我一身冷汗,瞧見他沖我揮揮手這才放心,我可不想今日賜了婚明天就守寡。
我爹合著眼睛沒說話,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點點頭,沒作聲。
「那我上輩子,還真挺不是個好爹的。」他笑著流淚,搖搖頭,「我也太對不起你和你娘了。」
「難怪,你不愿意和我說。」
他老淚縱橫,倒叫我慌了,「爹爹,我不怪你了……」
我伏在他膝上,他摸摸我的發頂,「我這輩子,爭取做個好爹。」
「最起碼,我得為了我的婉兒爭一爭。」
「爹爹。」我伏在他的膝頭小聲啜泣,「……爹爹最好了。」
……
15
池子里的睡蓮將開未開的時候,我及笄了。
我請菁菁的母親安姨母替我加簪,她與我母親是閨中密友,她的長女蓁蓁幼時與我玩得極好,只可惜后來我失了母親,她失了女兒,她便拿我當親生女兒看待,對我比菁菁還好。
「姨母。」我喚她,「快進來坐。」
「婉兒也是大姑娘了。」她很是自然地替我扶正了頭上的簪子,「姨母今兒來,可還給你帶了好東西呢。」
「什麼好東西?」我故意逗她開心,「醉仙樓都酒糟鴨子?芙蓉閣的玫瑰花糕?還是米媽媽親手做的糖漬櫻桃?」
「你呀,」她好氣又好笑地點點我的頭,「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
她打開手里的檀木盒子,里面是一整套點翠頭面。
「這是自你出生的時候,我就備下的及笄禮,只是年歲久了,難免有些發舊,前兒我又找人重新洗了一遍。」
我癡纏著她,「婉兒很喜歡。」
她替我一件一件帶好,乍一戴這麼莊重的首飾多少有點沉,不過好在上輩子我帶多了,很快就適應了。
「以后就不是小孩子了。」她替我細細地描了眉,「日后嫁作人婦,更要知禮守矩,做人兒媳不易,不要落下話柄。」
「姨母,」我笑得歡快,「我的婆母就是我舅母嘞。」
「瞧瞧,正好拿住你說我壞話呢,」舅母走進來,「怎麼,怕我對婉兒不好 ?」
舅母作勢要打她,「我可告訴你,不止你拿婉兒作女兒看呢,婉兒也是我的女兒呢。」
「幸虧是嫁到你家去,日后你若是對婉兒不好,我可能上門鬧去呢。」
「你只管來,看我對我女兒好不好。」
「那可不好說,做婆母的,只怕是嘴上說得好聽呢。」
我只管靦腆地笑著,看兩位長輩打嘴炮,卻被舅母問道,「婉兒,你來說,舅母對你好不好?」
「舅母對我自然是極好的,只是兩位母親打嘴仗,做女兒的,偏幫哪一個都叫另一位母親寒心吶。」
「你倒是一碗水端得平。」姨母笑著,想擰我的腮,礙于剛涂好的脂粉,只得屈起手指敲敲我的額頭。
沒一會兒文芝進來請我們出去,說是賓客到了,文杏蹦蹦跳跳地跟在她后面,倒叫她訓了好幾回,文杏眼淚汪汪卻不敢哭,我說道:「好了好了,文杏才幾歲,文芝你也不必太苛責她,叫她活潑些,我看著也高興。
」
上輩子文芝逝世之后,文杏幾乎一夜長大,很快就接替文芝成為了我身邊的大宮女,往來迎送,核對賬目,掌管庫房,管理宮人,半分沒讓我操心。
文芝無可奈何地嘟起嘴,我笑著看文杏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行過及笄禮,我就是大人了。
我爹送我了一塊上好的玉制印章,底下刻著我的名字。
「憑此印章,你可以調動林家所有的鋪子,銀財,人手。」
我眨巴眨巴眼,正欲拒絕,卻聽我爹說道:「拿著吧……爹爹可得護著你嘛。」
我聽了,乖乖收好。
趙修念送的是對蝴蝶金釧,栩栩如生的蝴蝶羽翼還會扇動,看起來好似真的有蝴蝶為美人停留一樣。
「喜不喜歡?」
我點點頭,「你從哪兒弄的這種稀奇東西?」
「自然是我自己畫的,找了京城最好的首飾鋪子的匠人做的,做了三次才成功呢。」
金釧的背面,刻著一個小小的婉字。
這字,實在是……丑得不像是匠人的手藝。
我拉過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手心溫熱干燥,左手手心里,果然有塊地方燙起了水泡——他今日刻意蜷著左手,不曾張開。
我的手指在水泡周邊打轉,卻不肯往里摸,「疼不疼啊?」
「不疼的。」他轉著手腕給我看,「就燙了一下,明兒就好了。」
「留下疤就不好看了,」我掏出一瓶袪疤的藥,抹在他手心里,卻仍是把瓶子自己收好,「你自己不上心慣了,必然是抹一日忘一日,日后你每天午后來林府,我替你上藥。」
我二人是皇上賜的婚,倒也不必刻意避嫌,自然不怕旁人閑話。
「好。」少年眉角都是寵溺,「小林大夫可得對我上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