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要撞破你的秘密的。

他吸了吸鼻子，強忍著哭腔，嘴角牽起一個難看的笑。

「沒關系，夏晴，你沒有錯。」

他聲音帶著幾分哽咽，轉身面向墻壁：「可是我很累了，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好，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我說完轉身走了出去，默默關上了醫務室的門。

門縫漸漸縮小，沈辭的背影映在雪白的墻壁上，顯得格外單薄落寞。

直到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

不知為何，我心頭忽然一跳，隱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第二天，沈辭沒來上學。

第三天也沒來。

我去問了班主任，她卻說沈辭請了病假，要休養一段時間。

我這才發現，我沒有沈辭的電話，也根本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

從老師辦公室走出來，我心里就像堵了一塊大石頭，連下午的課都沒怎麼聽進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我覺得煩悶，特意繞了條遠路回家，想散散心。

春夜來得格外的早，街上寒風瑟瑟，不遠處的大排檔已經亮起了橙黃色的燈。

走著走著，我踢起地上的小石子，「噗通」一聲，掉進了一只堆滿碗碟的大澡盆里。

澡盆旁邊蹲著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石子濺起帶著洗潔精泡沫的水花，打在了他臉上。

他做了個躲閃的動作，抬手遮住了臉。

「對不起，對不起。」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連聲道歉。

少年聽見我的聲音，擋在面前的手想要放下去，卻又僵住。

他下意識地扭過身子，沖我擺了擺手。

這是沒關系的意思嗎？

難道他是個啞巴？

8

「真的沒關系嗎？」

我微微俯下身子看他，只見他抬起的那只手已經凍得發紫。

手背上還有一道不淺的傷痕，被洗潔精的泡沫包裹，正冒著膿血。

我看著有些于心不忍，拉著他的胳膊說：「要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你放心，不用你出錢。」

「不用了，我沒事。」他慌忙甩開我的手。

是沈辭的聲音！

他仍舊背對著我，凍得紅腫的手泡在冰水里，整個身子都在打著顫。

我忽然鼻尖一酸，指尖的涼意滲透肌膚，流入四肢百骸。

徹骨的冰涼。

為什麼會這樣？

那個曾經是數學天才的沈辭。

那個閃閃發光的少年。

為什麼會淪落到如今這田地？

是因為我嗎？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哽咽著問：「沈辭，是你嗎？」

他脊背一僵，正在洗碗的手也停了下來。

半天才啞著嗓子說：「不是，你認錯人了。」

騙人。

我才不信。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ŷź

他垂著頭不敢看我，眼眶通紅。

我想安慰他，可是話到嘴邊，喉嚨卻好像被什麼堵住。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陪著他掉眼淚。

我們就這樣蹲著哭了一會，直到老板過來詢問，我才反應過來。

拉著沈辭的手說：「沈辭，你起來，我帶你去看醫生。」

他這回沒有反抗，整個人像一只失去靈魂的木偶，任由我拽著他上了出租車。

醫院里，護士給他清理完傷口，簡單包扎了一下，就告訴我們可以回去了。

我和沈辭并肩走出醫院，臉上半干的淚痕被寒風一吹，刀刮似的疼。

我垂眸，目光落在沈辭被紗布包裹的手上。

不知道他疼不疼呢？

「沈辭，你疼嗎？」我哽咽道。

他腳步一頓，回頭對我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不疼。」

看似平淡的一句話，不知為何，像一把尖刀似的，狠狠戳中了我的心。

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涌出，模糊了視線。

朦朧中，沈辭收斂了笑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心疼。

他抬手拂去我臉上的淚珠，語氣溫軟：「夏晴，別哭了，我真的不疼。」

沈辭安慰完了我，又要去大排檔刷盤子。

我拉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去，還問他為什麼不去上學。

他牽起嘴角苦笑一聲：「夏晴，你覺得我還能考得上大學嗎？而且，我需要錢。」

「能！當然能！」

我仰頭望著他，目光堅定：「你信我，再過一個月，你就變回原來的沈辭了。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最優秀，最好最好的人！」

他聞言愣住，長睫止不住地輕顫，眼中涌出不知名的情愫。

我見他表情松動了些，忙從書包里掏出一張卡塞進他手心。

「這是我的零花錢，以后你給我做家教，一樣能賺錢。」

他呆呆地望著手里的卡，掌心緩緩收緊。

「夏晴，謝謝你。」

我沖他擺擺手：「是我要謝謝你，未來的高考狀元能給我補習，是我的榮幸啊。」

他難得地笑了，眼底似有散碎的星光。

9

我把沈辭帶回了家里。

我是單親家庭，媽媽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回來。

家里只有保姆王阿姨和我兩個人。

我和王阿姨說明緣由后，她禮貌地對沈辭笑了笑，然后熱情地切了水果給我們吃。

此后，沈辭白天跟我一起上學，晚上來我家一起做功課。

而在這一個月里，沈辭的成績變得越來越好，我的成績卻肉眼可見地變差。

我第一次慶幸，媽媽不管我的學習，也不來參加我的家長會。

這樣即使我的成績變差了，她也不會發現的吧。

想到這里，我把手上的卷子揉成一團，趴在桌上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