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丹冷著臉,手里的縛魂繩緊了緊。
林旭明嘶叫一聲:「別!疼!」
「你疼?」留丹嗤笑,「這才哪到哪?你知道被奪舍的疼痛是幾級嗎?」
「大伯把我的魂兒剝離身體的時候,我也很疼啊!我也是受害者!」他理直氣壯地大叫。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妹妹的魂魄在哪?」
在執法司的威懾下,意志力本就不堅定的林旭明終于哭著松了口。
「我說我說!她,她在……」
聽完他的話,在場眾人都震驚不已。
失去身體的魂魄就像被撕掉了外包裝的零食,有相當大的概率磨損消散,也有小概率重新投胎輪回。
而林家人,為了讓林旭明在修行界多些保障,竟然喪心病狂地把林霞的靈魂煉成了低級靈器。
強行把生魂煉制成器靈,就像把一個人壓縮進巴掌大的盒子里,器靈每時每刻都要經受極大的痛苦,不得輪回不得超生。
林霞和林旭明血脈相連,這樣的靈器對林旭明來說再好操縱不過,身體原主的靈魂還能幫助他解決身體和靈魂的排斥反應。
根據證詞,執法司從林旭明的雜物中取出一支破舊的筆。
它外表斑駁,仿佛密布小女孩的淚痕。
「她,她已經和這支筆融為一體了,再也分不開了。」林旭明小心翼翼地問,「反正放著也是浪費,各位仙女能不能發發慈悲,這具肉身,就讓給我用行不行?我保證以后安安分分當個好女人!」
我實在受不了,匆匆奔出房門,對著墻角吐了。
16
這樁難得一遇的奪舍重案引發了女越界各國的關注。
煉器宗師、元神宗師、鬼修、魂修、神識專精大師……
一夜之間,各行各業的翹楚齊聚執法司,甚至有幾位修為高深的女修強行中斷了閉關,只為了幫林霞擺脫當器靈的命運。
我從未見過這麼多高階女修,她們每一個都有響當當的名號,如今和我這樣的普通人合作,卻也沒擺什麼架子。
「按理說,她現在應該已經有意識了。可是這支筆卻全無動靜。」女魂修說,「許是這女娃娃,自己不愿開口。」
「難道她真的自愿把身體讓給她兄長?嫌我們多管閑事?」暴脾氣的煉器宗師皺眉。
「可能覺得愧疚吧。」我小心翼翼地插話,「我見過很多這種家庭的女孩子,她們大多是討好型人格,害怕給人添麻煩。」
「這次的麻煩,對她來說簡直太大了,足以把這個小姑娘壓垮。
「而且……這里人太多了,她可能有點怕。能不能讓我單獨和她談談?」
我有些不自信地提出要求。
所有女修面面相覷。
最后,考慮到我在奪舍案中起到的作用,執法司拍板同意了。
我把那支裝著林霞靈魂的筆放到手心,微微撫摸了一下筆蓋。
「冷嗎?疼嗎?」我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支筆好像輕輕抖了一下。
「林霞,你知道嗎?」
我小聲說:
「其實我家,和你家挺像的。
「不過我沒有哥哥,只有一個弟弟。
「從小,我就知道,弟弟是不一樣的。只有弟弟可以過生日,只有弟弟可以把沒熟的果子摘下來扔著玩。我要是這麼做了,肯定會被爺爺奶奶往死里打。Ƴž
「我弟是過繼來的。我出生之后,我爸意外受了傷,不能生育了,所以就從遠房親戚那抱了個男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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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雖然是農村婦女,可她文化水平很高。其實呀,當初她本來是要和同村的男娃一起去城里考大學的,村里知青教的東西,就數我媽學得最快最好。
「可是他們一起上路的時候,我媽不小心摔了一跤,在那幾個男的面前露了半拉胸脯。
「她羞憤得不行,旅程又才剛剛開始。那幾個男的打量她的視線讓她恨不得鉆進地縫里。
「她沒有勇氣繼續和他們同行,賭氣扭頭回了村子。后來嫁給了我爸,喂豬養雞,當了一輩子農村女人。
「有次過年,她喝了點爺爺倒的黃酒,拉著我聊了一宿。她說她有時候很后悔,不停地想啊想,要是當初咬牙去考了會怎麼樣。這樣她的女兒是不是就能擁有不一樣的命運。
「村里有個心善的女養殖戶,除了修路外,有時候會給村里的小女孩捐點衣服什麼的。那些粉色的厚衣服,基本都在我弟身上套著。
「我凍得發抖,我媽晚上抱著我哭,說她沒有用,連件衣服都保不住。
「我當時在心里發誓,一定要考出去,一定要成為人上人,讓我媽過上好日子。
「我媽去世之前,我還跟她保證,我一定會考上名校,實現她當年沒能實現的大學夢。」
為了那個念叨了一輩子也執著了一輩子的媽媽,我去打工,偷偷攢錢,躲在村子的干河溝里,趁著夜色逃離了村子。
鎮上高中的校長收留了我,老師減免了我的學費。
我終于考上了夢寐以求的名校。
可后來呢?
我迷茫地想。
后來……我為什麼放棄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甘心縮在家里為老公洗衣服做飯?
到底是什麼蠱惑了我?
17
手里的筆突然飛到半空,落在一張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