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前半生是望不到盡頭的梅雨季。

曲芷薇被反復淋濕，枯萎、腐爛，最后毫不意外地消亡。

沉甸甸地死在我心里。

「你釋懷了，那就放下負擔，離開這里。像這十年一樣，勇敢堅定地往前走。」

我掃視周圍，問：「這是哪里？」

「你的精神世界。」

我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我曾見過宿汀給我擦藥后丟掉的藥瓶，貼著奇怪的標簽，「精神修復劑」。

我抱住他，問：「我們還會再見嗎？」

宿汀微笑，兩個小酒窩深深陷進去，和十年前一樣可愛。

「我說過，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但是，死了的人有自己的愿望，活著的人也有自己的使命。」

「我不怪你，我只慶幸那天我及時趕到。該為我的死、余靜的噩夢、我父母的傷心付出代價的，從來不是你。」

他沒有推開我，我們這樣擁抱了很久。

好想就這樣到天荒地老。

可是，我不能再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他冰涼的身體染上我的溫度，我說：「我要去完成我的使命了。」

宿汀摟住我的胳膊收緊，像要把我嵌進他的身體里，又很快松開，扶我下床站穩。

我的雙腿恢復如初，沒有一絲傷痕疼痛。

盤踞于此的陳年隱痛與陰影，隨著我對曲芷薇恨意的消弭，終于消失殆盡。

我說：「宿汀，感謝你為我帶來的奇跡，再見。」

「不用謝謝我，這是你親手創造的奇跡，是你救了你自己。」

宿汀看著我，像要用目光永遠記住我。

他說：「薇薇安公主，一路小心。」

我忍住淚水，笑著說：「我一定會所向披靡，我的騎士。」

我打開病房門，外面是一片黑暗虛空。

我堅定地走出去，瞬間墜入深淵之中。

我回到了現實中。

18

「姚姐，人終于醒了！」

經紀人姚姐帶著一群醫生進來看我，見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氣。

當年，我被評論「沒有靈氣」時十分迷茫。姚姐正好受一位導演所托，尋找跳舞跳得像藝術品的女演員。

姚姐一眼看中我，親手帶我入圈打拼，這麼多年下來，和我的親姐姐一樣。

姚姐自言自語：「人沒事，怎麼昏了好幾天？」

我說：「做了一個美夢，舍不得醒。」

姚姐嗔怪地敲敲我的腦袋：「夢再好，也不能一直活在夢里啊。」

所以，我醒過來了，回到殘忍的現實。

「姐，我的檔期排到什麼時候？」

「本來近期有幾個宣傳會，你出車禍就都推了。影視排到今年年底，還有兩個綜藝正在接觸，后面沒怎麼安排，都可以多挑挑。」

「后面的不定了，我有別的安排。」

「你要休假？行，你這幾年都是著名勞模，歇一歇也好。」

我朝姚姐勾勾手指，貼在她耳邊，把我的安排告訴她。

姚姐的眉頭皺緊，我說：「姐，你放心，我盡量等代言都結束后再動手。」

「臭丫頭，我是擔心你有危險！」

我軟硬兼施，最終還是說服了姚姐。姚姐手里有很好的公關團隊，這些年我沒有緋聞劣跡，用得不多，這次倒是能用上。

出院后，我先回了一趟清水灣，游戲里的 Q 鎮。

余靜現在是律師，定居在清水灣附近的大城市。近鄉情怯，我不敢直接去找她，先去找了余靜的奶奶。

老太太一見我就笑：「薇薇！是不是薇薇？薇薇和電視里的大明星好像噥，那個叫鐘寧的，演了好多片子。」

我笑問：「您看她的電視劇？」

老太太說：「我老咯，看不懂，靜靜喜歡看。每次鐘寧出來，靜靜都盯著看，肯定是因為鐘寧和你長得像。」

余靜知道鐘寧是我。

我還以為她對我避之若浼。

晚上十一點，我終于放下膽怯，在律所外等余靜。

半夜兩點，那一層的最后一盞燈熄滅，余靜終于出來了，和從前一樣溫柔沉穩，又多了幾分成熟。

我喊了一聲：「余律師！」

她看向我，皺眉：「你有什麼事？」

我戴著墨鏡，裹著大披肩，看起來不太正常，嚇了余靜一跳。

我說：「我想委托余律師幫我打幾場官司。」

余靜沒推脫，讓我上她的車，問我具體要做什麼。

我問：「猥褻、侵犯青少年，應該是余律師的擅長方向，余律師可以做嗎？」

余靜這些年專注于幫助社會弱勢群體。尤其在對未成年少女甚至幼女犯罪的領域中，她已經小有名氣。

沉默半晌，她問：「十年了，你現在功成名就，還要做嗎？」

「……你知道是我？」

余靜客氣又禮貌：「你現在是大明星了，誰不認識你？」

我知道，她到底還是怪我的。

19

我摘下偽裝，誠懇道歉：「小靜姐，對不起，當年連累了你們。」

十年前，他們為了保護我挺身而出。而我遠走他鄉，遺忘一切。

「鐘小姐，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是受害者。」

我苦笑：「我是受害者，但也是我讓宿汀和你陷入危險中，對不起。」

我將這十年的生活全盤托出，包括鐘寧和曲芷薇的分裂，鐘寧對曲芷薇的恨，以及我對往事的逃避。

余靜靜默良久，而后坦然道：「我曾恨過你。」

「你一走了之，宿汀被報復，死在垃圾堆旁邊。張羽沒再報復我，但我總是提心吊膽，生怕突然被捅死。

」

「我先為宿汀的死感到難過憤怒，然后怨恨你讓我們處于險境，最后為自己沒被報復感到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