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們就此把姻緣斷了吧!」
一瞬間,臺上寒風凜冽。如鋼刀割面,刺骨入髓。
所有仙家齊齊低頭,面色泛白,不敢看陸遠陌一眼。
誰敢相信,上界原本最高不可攀的仙尊,會被我這樣擒住?
誰又敢信,我開口第一句,就是要斷了與他的姻緣?
唯有蓼梓贏,一把沖了過來:
「師母,您誤會了,師尊只是看我......」
我右手輕輕一揮,將「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的明日之星一擊甩到瓊山之上。
「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
我淡淡啟唇,目光冰涼地看向我的道侶。
山崖轟然塌了一角,蓼梓贏昏迷倒地,胸前一片血跡。
所有仙人渾身一窒,瑟然戰栗。
誰都不知道,包括陸遠陌。
就在他下意識準備替蓼梓贏擋雷劫的那一刻。
我扛下的那八十八道天雷。
道道是情劫......
3
「阿遙,不要胡鬧。」
陸遠陌皺眉,深深看我一眼。
即便被我單手扼住喉嚨,他依舊榮寵不驚。
然而,不過轉瞬,他的目光便不自覺掠向瓊山,在發現蓼梓贏氣息未斷后,眉間不著痕跡地微微一松。
我慢條斯理,嘲諷一笑:
「陸遠陌,你大概忘了,我從不胡鬧。」
隨即左手捏訣,逼出姻緣結。
抽出斷水劍,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斬斷姻緣結。
那結如鏡花水月,碎了滿地,隨風而散。
望著驟然色變的陸遠陌,我側首,漠然彎唇:
「盟約已斷,姻緣已散。自今日起,我和你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永生永世、再無干系。」
話音剛落,我松開他的桎梏,轉身離去。
「阿遙!」
身后,他第一次失了冷靜,然而,還未來得及追上,便聽到一眾弟子的驚呼——
「師尊,師妹氣息不穩,怕是要不行了!」
門內弟子驚慌失措的聲音讓他的腳步一頓。
我毫不意外。
每次蓼梓贏遇見任何事,陸遠陌都會抽身而去,留給我一道背影。
如今,再不會了。
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我縱身離境而去。
天劫雖焚燒我的筋骨,鞭笞我的靈臺,但也徹底洗精伐髓,讓我重回巔峰。
久違的力量再次流轉在經脈中。
越過重巒疊嶂,立于云海之巔。
我感受著山川湖泊、天地自然,只覺得數百年恍然一瞬。
心境清明,萬物皆靜。
彈指間,便從瓊山來到萬里之遙的北冥龍嶺。
這是我當年邁入上神之境的地方。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地底卻是埋著人間龍脈,靈氣四溢,是極貴極寒的修身之所。
多年未曾踏入,沒想到,今日一來,便有奇遇。
隔著云端,我看著潔白的雪地上,那聲勢浩蕩的隊伍,忍不住挑了挑眉梢,玩味地笑了。
4
「魏禹儀,本宮到底哪里不好,你為什麼不肯多看我一眼!」
華服雪襖,一身綺麗紅妝的女子睜大雙眸,狠狠盯著對面的男子。
在她身后,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金吾衛。馬匹呼出的氣息,噴在空中,連成一片。
但偌大的雪嶺間,除了她的聲音,竟別無他聲。
我忍不住低笑。
好嚴厲的掌控,好一派皇家威儀。
瞧瞧人家公主當的,縱馬千里,帶兵追堵心上人。
我當年也是公主,卻是被當個禮物,隨手送敵。
果然,人與人之間還是有差別的。
不過,能讓一國公主,不惜千里奔襲,對方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我忍不住去看那被攔住的人。
一身白色長袍,恍若與這雪山峻嶺融為一片。
睫毛修長,宛若鴉羽。
細看之下,那五官無一處不精美,渾身無一處不雅致,宛若朱玉,稀世無瑕。
若說三百年來,我早已被陸遠陌養慣了眼,但看到這人,還是忍不住一愣。
皇家顯貴在他面前,都襯得有些俗不可耐了。
「公主沒有哪里不好,只是臣一心問道,不求世俗,公主請回。」
話畢,垂下眼簾,顯然不欲再言。
「長生不老、大道無情都是無妄傳說!魏禹儀,你根本就是騙我!」
氣急之下,連「本宮」二字都丟了。
我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誰?是誰在笑?」
冰冷的目光環顧四周,公主縱馬、提起馬鞭,顯然要將對方鞭于腳下。
我揮開云層,立于空中,懶懶一笑。
「他既無情你便休,小公主,你既從小金尊玉貴,這個道理難道還不懂?」
公主和眾人齊齊仰頭,一瞬間,蒼茫大地,只剩寂靜。
大約做夢也沒料到,上一刻她還大言不慚道長生不老、大道無情都是瞎話。
這一瞬,真有人騰云駕霧,俯瞰眾生。
原本守在她身后,威嚴森冷的一眾金吾衛,見狀紛紛下馬,敬畏地匐于雪地。
再兵強馬壯,那也是人間權勢。
在這里,都算不得什麼。
魏禹儀望著我。
這一瞬,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凜冽的光。
就如蒼山之雪,冰雪初融,匯入溪流,生生不息......
5
公主和金吾衛如流水一般退去,然而,魏禹儀卻在雪嶺間建了一處木屋,留了下來。
朝起聞道,夕至修身。
他從不主動來找我詢求長生不老的修行之法,亦不多言,出沒左右。
只是每日清晨,在山腳下,送上一杯山泉,一盤果子。
不管我取不取用,第二天,雷打不動,一切照舊。
若論心智,這人比他外貌還顯得稀奇罕見。
可惜,到底肉體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