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我的人生大事都發生在雨天。
領證那天也是個很普通的一天,早上我們互相親吻以后在家門口分別,上午彼此忙碌,中午的時候忽然劃過幾道閃電,頓時悶雷滾動,打散了一上午的疲憊,我站在窗前,看到第一滴雨落下來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拿起傘就下樓,誰知道我剛下樓沒多久就看到了冒著雨來的何也。
細雨最濕衣,他的衣服上都掛了一層水珠。
「你怎麼來了?」我跑過去,把傘舉到他的頭頂。
他低頭看我,眼帶笑意,「散步,就散到這里了。」
「嗯?」
什麼鬼理由。
「突然想到我來干什麼了。」
「干什麼?」我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帶你去領證。」
我笑著看他,「我也正有此意。」
在滾滾春雷,大雨將至的時候,我們那朵含苞的戀愛之花此刻盡情綻放。
離民政局還有一個路口的時候,堵車了,司機師傅抱怨,「今兒七夕,領證的人太多了。」我才明白,原來是七夕,怪不得要下雨。
我付了車錢提前下車,一下車忽然一陣眩暈,眼睛更模糊了,我扶著樹緩了一會兒罵自己,「爭點氣,最后一步了。」
領證那天事發突然,沒有刻意打扮,可是我們兩個人手牽著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對方,笑得像傻子一樣。
今天過來民政局離婚,我特意選了一條鵝黃色的裙子,精心化了一個小時的妝,可天公不作美,等到我走到民政局門口的時候,發型亂了,妝容也花了,我迅速地拿出鏡子開始補妝。
進到里面的時候,何也已經在等著了,他沒有正眼看我,只是余光瞥到我來的時候,迅速起身,徑直往窗口走,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因為有律師提前準備好的材料,離婚手續辦的很快,不過幾分鐘,我和眼前這個男人就沒有一點兒關系了,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何也扭頭就走,沒有一絲停留。
當年拿到結婚證的時候,他也是這麼的迫不及待,鏡頭都沒對焦就急匆匆拍了一張照片發朋友圈,天可憐見,這是他的第一條朋友圈,他的好友們都倍感震驚,積極地給他點贊祝福,他捧著手機,笑得眉目舒展,難得耐心的一條一條給人家回謝謝。
晚上回家何也還煮了湯圓,他說希望我們兩個美滿團圓,可惜,天不遂人愿。
「何也。」
聽到我的聲音,他單手插兜立在那里。
旁邊走過幾對剛領證的小夫妻,手里拿著鮮花,滿臉幸福,像極了那年的我們。
我想說些什麼的,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何也側了一下頭,冷漠地收回眼,又繼續往前走。
我知道這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看他了,我緊緊盯著那個從十八歲開始就占據我世界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追趕他最后一絲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雨里。
我的胸腔好像被撕裂,大腦如針般刺痛,無助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何也,真的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我不是不愛你……」
5
我只是,活不了多久了……
事實證明何也真的沒有虧待我,看著銀行卡上的余額,我的心里只剩酸楚,立即買了飛機票,當飛機起飛穿越云層的時候,我緊緊握著手里毛線做的雛菊,雛菊是何也親手做的,每次看到它們,就好像何也還在我的身邊,時不時地要我遞個剪刀,逼我用十個形容詞贊美他做的雛菊,可此刻我看著空落落的身旁,忍不住落淚。
半年前我突然開始劇烈頭疼,看東西有了重影,我以為是累的,直到我開始嘔吐,耳鳴也隨之而來,我去了醫院,醫生說是腦瘤,還是四級的惡性腫瘤。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醫生說了并發癥我都沒有記住,我的腦子里只有那個數字,一年。
我瞞著何也飛了很多地方,拜訪了國內外的專家,可都是一個結果,一年。
不記得那天哭了多久,只記得撕碎了做了半年的瑞士攻略,丟了我的葉酸片,扔了何也厚厚的一本育兒大全,我們甚至沒來得及補拍婚紗照,也沒有迎來我們的小孩,就不得不分離,我舍不得他,實在是舍不得他……
何也長大并沒有得到多少關愛,是我捧著沉甸甸的愛敲開了那個少年的心房,占據了他全部的心,我很愛他,可他的愛意更甚,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他一定會想不開,我不想他陪著我死,我想他好好活著,去我們約定好的瑞士定居,養一只橘貓和短腿柯基,橘貓叫來錢,柯基就叫金條,夏天吹風采莓子,冬天賞雪煮火鍋,一年兩次旅行,每周一次健身……我希望他享受盡人間煙火氣,得到很多很多愛,不枉此生一次,哪怕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知道何也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所以我開始逐漸的討他厭煩。
我無緣無故的辭掉工作,拿著他的卡大刷特刷,外界都說我敗家,可何也只是默默地把卡的額度調的更高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