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楚也沒像他之前說得那般丟下少女不管,與我兩兩并排站著。
倒有些像是幼兒園門口等著接小孩的家長。
「那人冤枉你時,你就不想辯解?」他忽地開口,也沒轉來頭。
「想啊。」我點頭,同樣目視前方,「我甚至想當場給他們念一段老舍的《四世同堂》。」
「他已經三十二歲,還沒有結婚,對于女人,他只能想到性。他的臉同詩文一樣不招女人喜愛,所以他因為接近不了女人而恨女人。看到別人和女性一塊走,他馬上想到一些最臟最丑的情景,并去寫幾句他自以為最毒辣而其實是不通的詩和文,發泄他心中的怨氣。他的詩文似乎專為罵人的,而自認為最富有正義感。」
「你都背下來了?」他些許驚訝。
「我能念書的時候成績可是很好的。」
我說著,也不管他有沒有注意到那個「能」字。
「但估計就算我把書扔他們臉上,他們也不會看進一個字。」
「何況我媽媽在世時常教導我:如果你只吃了一碗涼粉,而有人非要冤枉你吃了兩碗。」
「你不應該剝開自己的肚子,自證清白。」
「而應該把他的眼睛挖出來、咽下去,讓他自己進去看看到底有幾碗涼粉。」
對上那雙微微收縮的淺棕色瞳孔,我笑了笑。
很意外嗎?我媽媽教會我的,從來不只有善。
5
接下來的兩周里,顧一舟照舊時不時在抖音發日常。
而那些視頻不是定位在高檔小區,就是「無意」露出些不菲的古玩字畫。
定位是真,別墅是真,古玩字畫也是真。
因而熱度雖沒開始那般火爆,但到底沒人跳出來質疑。
于是按我的計劃,顧一舟又直播了三次,每次都收益頗豐。
而我也以給顧一舟辦驚喜生日派對為由,開了次付費直播,門票 5 元。
定這個價格時,我出了好一會兒神。
忍不住回想起初中尚雪菲說那句「她在外面給 5 塊錢就給摸」時的情景。
只覺得諷刺得驚人,更覺得荒誕得瘋狂。
那一晚,直播間在線人數最高達到二十三萬。
門票再加禮物打賞,一夜算下來竟賺了兩百七十五萬!
這個數字,哪怕再扣掉請演員的費用,放以前的我身上,只怕省吃儉用工作一輩子也攢不下來。
而現在,我還是我,顧一舟也還是顧一舟,bing 沒比兩周前更漂亮或更優秀。
卻只因暫住富人區,披上如百萬英鎊一樣虛偽的人設。
就一躍成了粉絲們花錢觀看都覺得榮幸至極的富家姐弟。
面對如此怪誕的現實,顧一舟開始怎麼想都不解。
他不明白,自己掏錢追捧有錢人算什麼道理?
普通人趕著給有錢人送錢又是什麼道理?
直到我主動提出與他交換手機,互看彼此收到的私信。
我看顧一舟的賬號,他收到的私信六成來自女生。
而內容不是真情流露,就是自我介紹,要不就是自拍全身照,或者三者合一。
還有女孩每天給顧一舟發早安午安晚安,勤勤懇懇堪比上班打卡。
哪怕顧一舟全不理睬,也堅持與他分享生活點滴,發些貓狗風景的照片。
似乎是想效仿古早言情小說,用自己熱忱的靈魂打動富家少爺的心。
總之我看下來賞心悅目,甚至有種選妃的快樂。
至于顧一舟那兒,他拿著我的手機,眉頭纏得幾乎能打結。
畢竟私信我的基本全是男生,而內容更是露骨。
像什麼「姐姐求包養」「富婆我不想努力了」之類還能勉強當作玩梗。
而那種上來就發腹肌胸肌以及某部位照片的,屬實是辣眼睛。
「姐……」
顧一舟欲言又止,投向我的目光滿是心疼。
我隨意擺手,「習慣就好。」
當然,這種理直氣壯的諂媚還算是好,咒罵侮辱的私信更不計其數。
實實在在將一個「仇富」落實到底。
等看完形形色色的私信,發現繞來繞去內核只有一個,顧一舟的疑惑自然也解開了。
什麼道理?
好財、好色、好權、好名、好嫉妒、好不勞而獲、好一步登天。
皆是人欲望的道理。
然而就在一切進行順利之時,一條二合一的視頻沖上熱榜。
左半塊的視頻,正是那天我和顧一舟在 FALSE 店內與紅毛發生沖突的過程。
看拍攝的角度,應該是途經的其他顧客錄下的。
就見矮個背對著鏡頭,反倒是戴了口罩的我眉眼被拍得清清楚楚。
至于右半塊的視頻內容是在大街上。
一個沒戴口罩,穿著黃色外賣服的女人蹲在馬路旁放聲大哭。
而她的眉眼同樣被拍得清清楚楚。
于是視頻下熱評第一條:
「是大小姐——還是大騙子?」
6
時間轉眼到了周六。
來到景成春事先約定好的地點,卻見排場比我想象得還大。
景成春出手闊綽,竟直接包下了一座游樂園,請里面的工作人員配合。
而參與此次直播聯動游戲的玩家共有十二人。
據景成春介紹,包括我和顧一舟在內共六個大佬,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
其中就包括江楚。
對于他的參加,我倒不感到有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