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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當戶對》第7章

只是于他是否夠格位列仙班一事上,眾仙之中有了分歧。月下老人認為他不離棄糟糠,是為難得。機緣仙子卻認為他只是無從選擇,如若面前擺著萬千富貴,他斷然會舍棄糟糠。是以,眾仙經過商議,使他重回了輪回,許他以富貴進行最后考驗。」

「可惜啊,他到底是沒經受住考驗。」

仙子搖頭嗤笑,一番話竟將我說怔了。

許久后,我方捋順了她話里的信息,緩緩開口:「仙子是說,家夫如今尚在人世?」

「便是你舍命救下的老爺,時琮。」

「是老爺?」

聞言我身形猛地一頓,片刻后方喃聲道:「他許是忘了前世吧。」

「此行本便是對他的考驗,自不會教他失了記憶的。如若他不是有著谷永祥的記憶,又怎會在長街上施舍你們那般多的銀子?他又怎會將你們接回府里,處處為你們出頭?」

仙子用上「施舍」一詞著實刺耳,卻也沒錯……

我步履不停跟在仙子身后走,淚水亦止不住地流。

因為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推翻夫君記得我卻又不認我之事實。

我曾設想過許多重逢的場景,卻從未想過,他早已回到了我的身邊。

以另一個身份,看著我對他感恩戴德。

也以另一個身份,新娶了嬌妻在側。

他從來都記得我,只是嫌棄我的獨眼,嫌棄我的鬼面。

我那封為圣潔的感情,早已被他棄如敝屣。

原來他娶我,只是別無選擇。

也對,又有幾個世人能看上我呢?

他不過是多了次做人的機會,也不過是做了大多世人也會做的選擇罷了。

至少,身為谷永祥時,他從未負過我。

這便夠了不是嗎,又有多少人連一生一世都不能夠?

我該知足,也該笑著放手。

可淚水啊,卻仍止不住地流。

2

隨仙人至浴仙池洗凈濁氣后,我右眼便復了明,肌膚也光滑可親。

我呆呆凝視池上的倒影,似在見一久別重逢的故人。

并非所有仙子皆是傾國顏色,便是恢復了容貌,我亦仍是平庸。

可我已盼著這份平庸太久太久了。

3

升了仙后,我方將這輪回之道看個明白。

于黃泉路的盡頭,是個三岔口。

來者若心懷大愛大義,便列入仙班。

若作奸犯科,便下地獄。

若碌碌無為,則自領孟婆湯一碗,排入六道輪回。

仙界是為大同世界,眾仙各司其職,并無甚等級尊卑之分。

我剛入仙界,月下仙人便盛邀我加入他的姻緣閣,為凡人系上姻緣扣。

姻緣扣雜亂無章,唯有屬于夫君和我的被月下仙人拾在了一旁。

我不解,月下仙人則當著我的面將姻緣扣拆開,氣得吹胡子道:「竟叫機緣老兒說準了,這谷永祥是個沒良心的。琳仙兒,如今我為你將姻緣扣解了,你挑個新人再重新系上,咱這次挑個好點的!」

「系上就能確保那人愛我麼?」

「若當真如此,人世間便無那般多的怨偶了。」

提及世人的感情,月下老兒頗感無奈。他這姻緣扣只能保姻緣,卻保不了真心。

既如此,我的姻緣便要掌握于自己手里。

我將屬于我自己的姻緣扣收入水袖下,亦辭去了在姻緣閣的幫工,轉身卻見機緣仙子在一邊候著我。

因對賭夫君是否愛我一事,月下仙人和機緣仙子對我很是關注,亦或者說,是同情。

機緣仙子每日的工作便是自探世鏡看看人生百態,若心情好了,便砸個餡餅布施給有緣人。

他說那日他從探世鏡里看到華黎贈了我夫君一碗解酒湯,夫君看她的眼神不似感激,而是不敢染指的怯懦與自卑。

彼時他便覺著,夫君是缺了機緣,而非當真愛我這殘廢的娘子。

真相總是伴隨著鮮血淋漓,憶及往事,我仍禁不住淌落清淚。

其實我實不知,活得清醒是否比糊涂著好。

可如今,我便是不想清醒,也已被迫清醒了。

4

我到底是決定留在機緣閣,并時時透過探世鏡看看我所放不下的小禾。

自我「死后」,小禾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常獨自坐在窗邊,看著我曾忙碌的方向一坐就是一上午。

我時有想念得緊的時候,便指尖一捻,贈予他一縷清風,撫過他的雙頰。

可連帶著,我還是避免不了看到夫君。

也不對,或者我應該喚他一聲老爺。

他已將小禾收為了義子,并漸漸以父愛緩解了小禾喪母的哀思。

然而可笑的是,于無人處,他竟緬懷起我來。

于他眸中,似有萬千眷戀與痛苦。

可我看到的,只有他曾對我的嫌棄和背叛。

我理解他,卻再無法接受這份已變了質的感情。

餿了的糕點,吃了可是會犯惡心的。

5

小禾八歲生辰當天,我贈與了他漫天星辰。

而也在這天,我決定與過去徹底割席。

世人千千萬,我不再將目光放于小小的時府,而是為更多人送去機緣。

透過探世鏡,我看遍了人情冷暖,世間百態。

也終于,徹底放下了谷永祥。

6

再見谷永祥時,已是我升仙的第八個年頭。

那天,剛好輪到我去黃泉路上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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