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蛇,來你這里多久了?」
我耳中嗡嗡作響,下意識回答:「兩個多月。」
「才兩個月?那你怎麼和我說它狀態很不好,異常嗜睡?應該還沒進行到這一步。」
我恍然,心臟驟然緊縮:「他、他說他來找我,在路上走了半年、」
車子飛馳。
陸源低沉的聲音宣判死刑:「那就對了,它日子不多了,在過段時間,陷入真正的沉睡后,他就連靈體都沒了。」
我紅了眼眶,眼淚一滴滴往下落。
「那條黑蛇,應該是用了一樣的方法,早就為你獻祭了,你不用擔心會死了。」陸源說。
那還不如我去死呢。
我本來就該死的。
小黑騙我,他說修煉成人形了,他說他想解除婚契回山上繼續修煉。
他沒有以后了。
他騙我。
我快速回到家中,只看到一條三米多長黑蛇盤在床上。
我叫他:「小黑?」
小黑沒有醒來,他睡得很沉。
我推了推他,他也沒有動。
陸源走進來,看了看小黑,對我搖搖頭。
酸澀的眼淚涌出,我趴在床沿,抱住黑蛇冰冷的身體痛哭。
17、
小黑睡得太沉,陸源說他這一次醒不來,就永遠不會醒來了。
他的靈體會慢慢消逝。
我收拾好行李,打車帶著小黑回了小山村,我們最開始認識的地方。
打車花費我大半積蓄,因為距離實在太遠。我帶著小黑,不方便乘坐其他交通工具。
黑蛇長大了,重了很多。
我抱著沉睡的黑蛇,把他的蛇身纏到自己身上,一步步上山。
山頂的千年槐樹還屹立不倒,樹葉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我懷著悲傷的心情坐到槐樹邊。
小黑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喜歡他,雖然一直不想承認,但我真的喜歡他。
小時候,小黑陪著我,他總是慣著我,我說想吃雞肉,他會連夜抓野雞。我在河里游泳,他會待在我身邊,讓我永遠不怕沉下去。
不過……
他是怕被我拖累致死吧。
可他說不喜歡我,又為什麼要獻祭自己,解除婚契,讓我活下去呢?
我抱著黑蛇,叫他的名字:「小黑,小黑。」
小黑不動彈,不醒來。
「我們回山上了,回家了,你醒來吧。」
我貼著槐樹睡著,做了個夢。
夢里,我作為局外人,看著多年前爺爺牽著十歲的我上山『求親』。
爺爺在畫法陣,十歲的我拿著棒棒糖,仰頭看千年槐樹。
我站在爺爺身邊,輕輕撫摸爺爺臉上的皺紋,但他感受不到。
我抬頭,看到槐樹上纏著的黑蛇。
聽到他在說話。
「這小女孩要死了,她想和你定親長命,槐爺,你同意嗎?」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不,命數既定,不可更改。」
黑蛇吐了吐蛇信子:「你不同意,那我就同意了。」
「你……」
「我不信命數,再說,白得一個小媳婦有什麼不好?」
「你喜歡她?」
「我總在山溪邊看到她,她抓魚挺厲害。」
18、
我是笑著醒來的,醒來后又抱著小黑哭了好一陣。
小黑還在睡。
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不知道會不會醒。
他喜歡我,喜歡我好多年,但是傲嬌不承認。
壞黑蛇。
我上山給爺爺燒了不少紙錢,求他讓小黑醒來,求他讓小黑活下來。
天氣漸漸冷了,我坐在槐樹下,接替爺爺的活,給小黑織毛衣。
蛇身長了許多,毛衣要重新織。
「天冷了,你是想睡到冬眠結束嗎?」
「爺爺說,以后你和我一起過日子,我們互相照顧,你每天睡得和豬一樣,都是我在照顧你,快醒來照顧照顧我。
」
「現在村里可以收快遞了,很方便,我可以在網上買東西,不用出門了。」
「我不想去城里了,我們一輩子待在山上好不好?」
我得不到回答。
黑蛇不醒來,它的呼吸越來越微不可見。
他要死了。
19、
雪霧最大的時候,滿山雪白,銀裝素裹。
我抱著黑蛇上山了。
我艱難的,一步步徒步上山,身上纏著的黑蛇輕了許多。
我又到了槐樹下,仰頭看著那棵千年槐樹。
「槐爺、槐樹爺爺,我知道您能聽到我說話的。」
我抱著小黑,吸了吸鼻涕,眼淚往外涌:「小黑要死了,你救救他好不好?用我的命,換他的命也可以。」
冷風吹來,冰冷的雪糊在我臉上。
我閉眼,臉凍得僵硬。
任憑我怎麼喊,都得不到槐樹的回答。
但我確信,槐樹能聽到。
只是他不想回答。
我抱著黑蛇縮在槐樹下,小黑的呼吸越來越弱,他馬上要消逝了,靈體都留不住。
我想好了。
要是他沒了,我就在這里待著,凍死算了。
然而,懷里的蛇沒死。
他動了動,蛇頭往我懷里鉆。
熟悉少年音響起:「你帶著我在這兒干什麼?我要冷死了!」
我凍得僵硬的脖頸慢慢低下去,對上黑蛇墨色眼瞳,狠狠吸了下鼻涕,喜極而泣:「你醒了!」
20、
山腳下的小平房里。
穿著黑色羽絨服的高挑少年在房間里打轉,白皙冷酷的俊臉上滿是不耐煩。
他轉了會,頓步,丟了張紙巾給我:「別哭了!都說了,我不會死!」
我擰鼻涕,抹眼淚,還是不信。
我怕小黑騙我。
小黑嘆口氣,坐在我身邊:「我現在是靈體沒錯,但我不會死,睡了這麼久是因為離開槐樹太久,身體虛弱,就睡著了,只要在它邊上多吸吸靈氣就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