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如初(番外)》第28章

此乃皇家秘辛,絕不外傳,對外只說是得了急病去的。

如此我父皇便不敢輕易立太子了。

到我父皇駕崩前,九個兒子余下了三個。

三個皇兄皆在各自封地,直至父皇駕崩時,卻將皇位傳給了最平庸無能且怕死的四皇兄。

如此可笑,可這就是命。

父皇去之前我求了他一件事兒,父皇允了,卻也交付了我一件事兒。

彼時柳余供職于翰林院,父皇在去前給我完了婚,我嫁的便是柳余。

他娶了我,毀了一生前途。

父皇用他,換了我一個承諾,后來沒了柳余,那承諾我也未曾堅守。

嫁他或是我的執念吧?

我不知愛為何物,只知我想要的,從未有得不到的。

父皇說我殺伐之心過重,實則自私自利。

年少時我不服氣,以我家世容貌,世間誰人能比?

我曾問過柳余,可愿做我夫君否?

他看我時的眼神我永不會忘,像聽了一則不可置信的笑話。

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寫著他根本瞧不上我。

「公主說笑了,臣萬是配不上公主殿下的。」

那時他剛入了翰林院,每日忙得不可開交。

我雖囂張,翰林院的門是萬不敢輕易入的。

只牽著馬在門口等他。

恰是秋日,翰林院門口的一棵楓樹暈紅如火。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動去問一人能不能娶我。

所以直到死我也將那一刻完完整整地記在心上。

他出得門開,比我初見時不知長高了多少。

一身綠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既清冷又好看。

只他不管多少歲,身上總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少年氣。

那是心懷夢想時才有的勃勃生機,是手握命運時的朝氣蓬勃。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可我想讓他娶我,總是有些理由的吧!

他看見我便走了過來,不疾不徐,臉上表情也未有變化,只躬身行禮,叫了聲長公主。

「瑾之,同我走走吧!」

他應了,我沒帶人,只一個,便將手里的馬韁遞給了他,他什麼也沒說就接過去了,不聲不響跟在我的身后。

我甩著馬鞭,同他走過繁華市井,走過人潮洶涌。

我認識他這許多年,他對著我時總是沉默的。

不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似不能撼動他半分。

「你知曉孟義伯麼?他求了我阿爹,想讓我阿爹給我同他的小兒子賜婚。」

我悄悄看他,他只嗯了一聲,臉上表情絲毫未變。

「那孟真言與你是同窗,你覺得他如何?」

「他總跟在公主身后,如何公主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問你覺得如何。」

「聽聞他極好女色。」

他平鋪直敘,不摻雜任何個人情感,說的只是事實。

「嗯!可娶了本公主納妾怕是不能了,為了他日后幸福著想,本公主當機立斷地給拒了。」

4

我聲調約是帶了些快活同炫耀的吧?

他竟笑了,一笑起來,便更顯得少年氣了。

「公主配得上更好的。」

「我也如此覺得,我這樣的美貌,這樣的智慧,區區一個孟真言,確實不足以匹配。」

「是。」

「瑾之,你愿意娶我麼?」

瑾之是他的字。

「公主說笑了,臣是萬萬配不上公主殿下的。」

「是配不上麼?只怕是不愿娶吧?」

我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他搖搖頭,是認了。

他竟這般認下了。

我從未被旁人拒絕過,亦從不曾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我。

一時間火氣似直沖到了臉上,不假思索地奪過他手里的馬韁上了馬。

回頭沖著他甩了一鞭,這一鞭使了全力,不知打到了哪里,聲音極響。

我惱羞成怒,騎著馬頭也不回。

「柳瑾之,你莫要后悔。」

我咬牙切齒丟下了這幾個字。

想來想去,他瞧不上我,定然也是瞧上旁人了。

父皇怕人傷我,自我少時便給我養了十個暗衛,她們除了護我周全,多是替我打探消息。

我派了人出去,等了三日,等來的卻是一則晴天霹靂。

柳余他是有喜歡的人了,可他喜歡的不是女人。

他自幼與一人相識相伴,到如今都已同床而眠了,且柳家上下皆已知曉此事。

他是家中老二,不必承繼香火,且柳家幾輩子就出了這樣一個讀書人,雖各有微詞,卻也拿他無法。

我震驚了數日,且病了一遭。

為了那天殺得無能為力,可我不信,世上那個郎君會不喜歡溫軟甜香的女人,非要去喜歡硬邦邦的男人。

富貴人家也有許多人有這樣的癖好,偷偷豢養孌童,可那也只是玩玩,從沒聽說誰不曾娶妻的。

不過一個男人,一個男人而已,我生就貌美,父皇才給我起了傾城這樣的名字,且天下女子誰有我讀書多?

我之智謀遠見,皇兄們亦不能及,我怎可能比不過一個男人?

我悄悄去看那男人。

天近冬日,下了第一場雪,鹽粒子般。

我站在柳余在京城租的院子外等著,他那點俸祿,可想而知租的院子該有多小。

那院門是鎖著的,聽聞那人原是個戲子,柳余贖了他后他便城西擺了個書畫攤子,每日申時才歸。

一個戲子,從何處學會的字畫?

想想每日柳余是如何教他寫字畫畫的,兩人又是如何耳鬢廝磨的,我鬢角便突突直跳,疼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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