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著寒光的劍尖在鐘樂胸膛上方停下,鐘玨瞇著眼看我,悠悠開口:
「皇妹的肚子,是你搞大的?」
「玷污皇女,其罪當誅,朕顧念舊情,就留你在身邊做你最擅長的宦官吧。」
【18】
我躺在凈事房外的廂房,感受著腿間的劇痛。
陳公公已經自請離宮看守皇陵,傳來了書信,說已安頓好了鐘樂。
當初那包藥是假死藥,如今鐘樂進了皇陵,陳公公自有法子接她出來。
我回了書信,讓他瞞著我被凈身的消息。
燕國公已死,我爹許是愧疚,許是想撇清跟燕國公的關系。
新皇輔一即位,便自請辭官回了江南,將我娘的牌位迎進了家譜。
如今我也沒什麼掛念了,只希望鐘樂和孩子能平安。
曾經風光的武狀元,如今成了給鐘玨每日端盆洗腳的宦官。
鐘玨很是得意。
大抵是因為他看中的那位太師之女,曾經傾心于我不肯嫁他吧。
那太師之女被封為皇后,鐘玨每每寵幸他,總會喚我近身侍奉。
「武狀元就是不一般,給朕洗腳的力道都比旁人更舒適些,皇后,你可要試試?」
皇后滿頭珠翠,我曾見過她的。
花燈會上曾怯生生地遞給我一個荷包,說是她親手繡的。
若當初沒有這麼多變故,也許爹要給我定親的是她吧。
【19】
鐘玨即位后,一派暴君行徑。
朝堂、后宮不論是誰,但凡有人忤逆他的意思便會落下大罪。
朝臣怨聲載道卻又不敢多言。
畢竟鐘家血脈,如今也只有鐘玨一人,推翻了鐘玨,無人即位。
而朝臣中,也沒有人敢出頭,冒著背上亂臣賊子的名頭逼宮。
我在宮里伏低做小,等著陳公公的信件。
我知道鐘樂的性子,定不會甘愿隱姓埋名了卻此生。
我留在鐘玨身邊,才好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她最后一次。
四個月后,陳公公的信傳了進來,鐘樂生了,是個男孩子。
信中說,鐘樂已經聯絡到了定國公世子任鶴。
她決意以自己的孩子為由,說動定國公反叛。
信箋上的字跡是鐘樂的簪花小楷。
當初說服她重用的任鶴,此刻派上了用場。
朝中重臣被鐘玨壓迫得怨聲載道,應當會對定國公一呼百應。
鐘樂逼宮,當是無阻礙了,那就讓我來做最后的內應吧。
我回了一封信,讓他們中秋宮宴時行動。
我會在宴席上動手,助他們里應外合。
【20】
中秋宮宴,鐘玨很是高興,突然扔給我一柄拂塵:
「光看歌舞沒意思,讓我們昔日的武狀元給大家舞個劍助助興。」
我諂媚笑著接過拂塵,從袖中一過。
沒人注意到,白色的拂塵馬尾中央,藏了些許銀針。
「那奴才以拂塵代劍,給皇上助助興。」
拂塵揚起,馬尾為刃。
邊上的樂師彈著琵琶,曲聲鏗鏘有力,鐵骨錚錚。
我恍惚想起娘了,還在江南的時候,娘就是這樣彈著琵琶看我在院子里拿著小木棍舞劍。
「我兒劍風里有傲骨,定成大才。」
琵琶聲轉急,猶如金戈鐵馬。
隱隱還能聽見戰馬的嘶鳴。
我知道,是鐘樂他們行動了。
我翻抖手腕,馬尾中的銀針沖著鐘玨迎面襲去。
鐘玨往后倒下,躲開了針雨。
他的身后,早與鐘樂暗中聯合的皇后顫抖著舉起了劍,沖著他舉起。
我飛身撲過去,抱住鐘玨,直直沖向皇后手中的劍。
胸膛一涼,皇后半邊臉濺滿了鮮血。
我的身體越來越沉,漸漸地倒了下去,
倒在了一個柔軟的懷里。
我撐起眼皮,鐘樂淚流滿面地抱著我,問我為什麼。
她還是那樣好看,雖然與鐘玨容貌一般,可她是這般明媚,與鐘玨從來不一樣。
我努力貼近她的耳朵:「別難過,你終究可以成為一代明君,不能有我這樣的太監毀了你的青史留名。」
我的喉嚨控制不住地嗆著鮮血。
鐘樂的面容越來越模糊。
我仿佛還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也好,他們母子都好,我便心安了。
在這世上熬得太久了,該去見娘了。
-完-
落墨染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