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媽的緣故,我一直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
可我最后,還是決定嫁給周少陵。
甚至,曾經堅定不婚不育的我。
卻在嫁給周少陵后,也轉變了觀念。
我想要一個我和周少陵的孩子。
因為我覺得。
一個在父母恩愛的家庭中孕育長大的孩子。
一定不會像我這樣,因為極度缺乏安全感。
而長了滿身的刺,難以接近。
但是現在。
我毫不猶豫地撕碎了妊娠單子。
然后給閨蜜徐冉打了電話。
她在一家私立醫院做醫生。
我拜托她幫我預約了明天最早的手術。
徐冉并沒有多問什麼。
只是第二天一早我到醫院時。
她已經在等著我。
「蘭時,這一年多你都在備孕。」
徐冉輕輕握住了我的手:「現在好不容易懷上了,你確定不要嗎?」
「不要了。」
我對徐冉笑了笑:
「與其生下他,就讓他面對父母感情破裂,家庭支離破碎,不如就不要把他帶到這個世上來受罪。」
6
徐冉望著我,眼底滿是心疼:
「蘭時,不管怎樣,我都會站在你身邊陪著你的。」
我點點頭,用力抱了抱她。
手術的時間很短。
因為做的無痛,全程我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
徐冉推開門進來。
「待會兒藥效過去會有點疼,哪里不舒服了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我卻叫住了她,拜托她幫我做了一件事。
周少陵很快給我打了電話。
「蘭時,你寄了東西給我?」
「對。」
「是什麼東西還要寄過來?」他聲音里帶著寵溺的笑。
「你自己看吧。」
我掛斷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皺了皺眉,還是拆開了面前的泡沫箱。
可是箱子打開。
出現在他視線里的,是裝在密封袋里的破碎的胚胎。
鮮紅的,血肉模糊的。
還有一張「妊娠終止手術單」。
他慌忙又拿起一邊的紙袋,差點碰翻了桌子上的水杯。
紙袋里面裝著的是兩份離婚協議。
離婚協議是我親自擬的。
我沒有分他婚后一半財產。
只要了一套房子一輛車。
翻到最后,是我的親筆簽名。
一筆一劃,十分認真。
就像當年結婚登記時,一樣。
周少陵臉色煞白,死死咬著腮骨。
他抖著手再次抓起那個密封好的保鮮袋。
破碎的血肉一團模糊。
這一刻他才回過神,這里面裝著的這團肉。
竟然就是我和他的孩子。
我們曾一起期盼他降生的孩子。
有水滴猝然砸在了透明袋子上。
周少陵忽然瘋了一般攥著那個袋子,沖出了辦公室。
7
掛斷他的電話后。
小腹深處開始隱隱約約地疼起來。
但我昨晚一整夜沒睡,此刻實在支撐不住。
竟也就這樣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只是睡得并不熟,一直錯亂地做著各種各樣的夢。
夢里面好像回到了我們從前上學時。
那時的周少陵,清瘦白皙,溫潤英俊,功課優秀,雙商過人。
那時的顧蘭時,成績還算優異,但卻讓老師們都頭疼不已。
漂亮得驚人的問題少女,不惹事不打架,不碰煙酒也不交壞朋友。
就是常常翹課,不理任何人。
校內校外喜歡我的男生多得數不清。
但我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任何一個。
那時候年少叛逆,父母離婚,一個遠走,一個另娶。
有家不如無家。
對男人的排斥和厭恨,是刻在骨子里的。
追我的男生,無不因為我的傲慢和刻薄退避,放棄。
唯有周少陵。
從始至終,堅定不移。
他就如浸潤人心的綿綿細雨,一點一點地鑿開了我的戒備和抗拒。
我翹課時,最喜歡躲在學校后面的河邊。
我喜歡坐在那里聽歌。
我的耳機里一遍一遍重復播放的,永遠都是周傳雄的那首黃昏。
我坐一整個下午,他就陪我一整個下午。
我情緒崩潰,一個人躲在樓頂不許任何人靠近的時候。
是他踹開了天臺的那扇門,抱住了坐在欄桿上搖搖欲墜上的我。
高中三年,大學兩年。
整整五年的時光,他鍥而不舍地追著我,從沒有一秒鐘想過放棄。
他對所有親人,朋友,同學,甚至老師,認認真真地說過數次。
「這輩子,非顧蘭時不娶,這輩子,就是她了。」
我答應做他女朋友的那一天。
是在大學的操場上。
也是在黃昏降臨的那一刻。
也是,我媽媽當年離開我,走得頭也不回的時刻。
他最初是不敢相信。
但卻紅著眼,抓了身邊路過的每一個同學。
顫著聲音問他們:「你看到了,剛剛蘭時點頭了是不是?」
「剛剛她說,愿意做我女朋友了,是不是?」
每一個人都大聲地告訴他,「是的,顧蘭時答應你了!」
那時已經是學生會副主席的他。
那時穿上襯衫和西裝已經沉穩內斂的他。
孩子一樣在操場上奔跑。
我記得晚風將他白色的襯衫吹得鼓起。
我記得后來他跑回我身邊,將我抱起來不停地轉圈。
我記得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句承諾。
可我卻不記得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的手也可以撫摸別的女人。
他的情話,也可以講給別的女人聽。
那個信誓旦旦說,這輩子就認定顧蘭時的周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