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靈魂飄啊飄,終于飄到一戶人家。
暖黃色的燈光照在屋內,一家三口正其樂融融地吃著晚飯。
我飄入屋內。
屋子里的燈滅了一秒,又自動亮了起來。
十二歲的男孩子,嚇得驚叫一聲。
媽媽急忙把他抱在懷里,安慰著。
我飄進我曾經住的房間。
那房間本來就小,現在已經變成了雜物間。
廢舊的電器、裝修沒用完的油漆、塑料箱子……都堆在這里。
這個家,絲毫沒有我的痕跡了。
我又飄到墓地,找到屬于我的那塊。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塊名義上我的地盤。
據說,這塊地方,風水好,面積大,是有錢人家墓地選址時的首選。
松柏在月光下搖搖晃晃。
借著月色,我看到了墓碑上那張年輕的笑臉。
是十八歲時我的新生入學照。
墓碑旁,放著一大束盛開的玫瑰。嬌艷欲滴。
墓區值班人員拿著手電筒走過來。
我下意識想躲,又反應過來。
他只是普通人,不是神婆,看不到我。
小伙子從我身邊路過,又停下來看了幾眼地上的玫瑰,自言自語道。
「真是癡情啊,十年了,每天都要來親自換一束新的,風雨無阻。」
我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
終于忍不住,雙手捂住臉,哭了出來。
「白思揚,我家里人都不記得我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自己?」
「這花流通不到地府啊,你能不能換成紙錢啊。」
9
最后一站,我來到了白思揚的家。
這個我已經有一點熟悉的別墅。
投影儀在墻上投影出片片歡笑聲。
白思揚癡癡地看著。
那是我們在一起時,我常逼他和我一起拍的視頻。
我們在一起不到兩年,卻彌補了我人生中大段大段關于愛的空白。
一開始,我還有懷疑,不敢深陷。
每一天,我都要提醒自己,要清醒。他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绔子弟。
可也是他,用自己一次次的行動,讓我知道,被一個人毫無保留地愛著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也知道了。
一個鬼魂,投胎之前只有一次使用夢丸的機會。
孟婆多給了我一次。
我把夢丸放進白思揚面前的水杯里。
他好像有感應般,很快就端起水杯把里面的水全部喝掉。
我看著他,漸漸昏睡過去。
他的頭頂,漸漸升起透明的夢境球。
不同的是,這一次,白思揚和我一起出現在夢境球里。
他又驚又喜,沖上來死死地抱住我,泣不成聲。
「楠楠……楠楠……」
夢境球能支撐的時間有限。
我調整呼吸,輕輕拍拍他的背。
「白思揚,想死我了吧。」
說著,自己卻紅了眼眶。
我趕緊抬手擦掉,推開他,對視:「笑一個,我想看你笑。」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白思揚,答應我三件事好嗎?」
他點點頭,擦眼淚:「你說,楠楠。」
「第一,好好活著,不要再為我的死怪自己了。」
我的死來得很突然,是一場意外所致。
那天,我去接諾諾放學。
剛到門口,我忽然看到一個男人癲狂地拿著刀沖過來。
而此時,孩子們已經排著隊,馬上就要走到校門口了。
學校大門已經打開。
千鈞一發之際,我大喊門口的保安關校門。
同時自己攔住沖上來的罪犯。
一刀又一刀,刺在身上很痛。
他已經精神失控,別人都不敢靠近。
我看到自己身下的血,越來越多,汪成一片。
警笛聲越來越近。
罪犯終于被制服。
好在,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受傷。
我失血太多了,沒撐到白思揚來。
意識模糊時,我忽然想起。
昨天我們剛剛因為吃什麼拌了嘴,正在冷戰中。
昨天,情急之下,我生氣地朝他喊。
「你這種大少爺脾氣,就該一輩子沒女朋友!」
我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呢?
我好后悔啊。
白思揚哽咽著搖頭,不回答我。
我抓起他的手,眼神懇切:「思揚,答應我好嗎。」
隔了幾秒,他終于點點頭,眼淚狠狠砸下來。
「第二,從李芷汀開始,試著和別的女孩子相處,好好對人家。我希望你的余生,有自己完整的家庭,我希望你是被愛包圍的。」
夢境球開始縮小。
我來不及再等,繼續說出第三件事。
「有了新的女朋友后,就不用每天再去給我送花了。好好過你們的生活,我們會有再見的一天的。」
夢境球馬上就要縮到最小。
白思揚用力地拉我入懷,死死不肯放。
「我不要你走。」
夢境球變成一個小點。
我的魂魄離開白思揚的懷抱,悠悠下移。
眼前漸漸模糊,直至那片熟悉的黑白環境。
孟婆輕點我額頭,笑著問。
「這次要投胎了嗎?」
我搖搖頭:「不要,當人有什麼好的。老娘現在是最有錢的鬼了!」
-完-
魚魚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