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的才女名頭是靠她自己贏的,這是老天不忍心埋沒這樣的姑娘,這才讓她不用在地里刨食,叫她識字明理,不然是天下人的損失,你懂個什麼?」
真好笑誒,打量著我沒心眼鄉巴佬,要我和姐姐窩里斗呢?
這個小姐臉色青白交加,片刻后忍不住小聲質問:「你敢說你一點都不嫉妒?你一點都不恨?她偷走了本該屬于你的一切誒!你到底懂不懂!」
在外人眼里瞧來是這樣。
可且不說姐姐是被我師傅換的,只說她「偷」走的是啥——半殘疾的小腳、消化不良大肘子的腸胃、弱柳扶風的身體、繁雜禮儀學識……
某種意義上,我和柯憐玉互為彼此的機遇甚至是恩人。
我怎麼會恨她?
何況她的人那麼好。
于是我歪頭看著她:「我真的一點都不恨她,是你不懂。」
看著我的神色,這個小姐滿臉震驚,和所有以為真假千金會撕得不可開交的人那樣,我嘆了口氣:「不和你說了。」
等我走開后,假山后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不是柯憐玉是誰。
她被這個小姐的婢女引來此處聽完了全程,原本心如擂鼓,卻沒想到素素會這樣維護自己,心底柔軟得一塌糊涂。
走到這個小姐的面前,柯憐玉微微搖頭:「王小姐不必費盡心思挑撥我與素素的關系了。」
想了想又說:「為人行事貴在光明磊落,女子出世本就艱難,王小姐,少用些勾心斗角的伎倆,能活得快活些。」
說罷丟下接連被姐妹兩人打擊的王小姐追隨著自己妹妹的腳步前去。
王小姐在原地躊躇許久,忽然「哇」
地一聲哭出來,捶自己的婢女:「你不是說這樣可以挑撥她們關系嘛!根本沒有用!沒有用!」
「柯憐玉怎麼那麼好福氣啊遇到這個妹妹,你說我那些庶妹們都是個什麼東西啊?」
婢女忽略打在身上根本不疼的小拳頭,哄自己家小姐:「沒事小姐,奴婢還給您想辦法,一定給您報當年搶夫子之仇!」
王小姐哭得更難受了:「必須報仇!當初要不是柯憐玉搶了我看上的夫子,我也不至于這麼蠢,書讀不明白就算了,說話都說不過別人嗚嗚嗚嗚嗚嗚——」
嗚嗚咽咽的哭聲傳出去老遠。
我聽見了,覺得她還挺可樂的。
但是轉念一想這麼有特色的小姐卻也要頂著一個行止有度的禮節枷鎖,忽然覺得更煩躁,不由暗自感慨一下這是什麼鬼世道。
只是旋即我便來不及感慨世道了。
迅速折下一枝開得正好的梅枝做刀橫在胸前,那種被毒蛇盯上的陰冷粘膩之感如附骨之蛆,我有些懊惱沒有將涿鹿刀隨身佩戴。
我猛然轉身,赫然看見方才還空無一物的身后七步距離處,有個戴著人皮面具的玄衣人。
之所以知道他戴著人皮面具,是因為那張臉光滑細膩,卻并無五官,詭異極了。
我皺眉:「你是誰。」
來人只是上前一步,腳步看似虛浮無力,卻瞞不過我,不管他武藝如何至少這一身輕功便算得上至臻化境了。
我如臨大敵地握緊梅枝,心里更有一股躍躍欲試。
人與人之間的氣場很奇妙,正如我和柯夫人相互的排斥,也如我和眼前人詭異的棋逢對手之感。
說不清是惺惺相惜更多,還是想弄死對方更多。
在我揮動梅枝向他砍過去時,對方竟然鬼魅一般出現在我身后,微涼的氣息噴灑在我的發間,帶著死人的陰冷。
我旋即俯身將梅枝回旋想要貫穿他的胸口,對方足尖輕點便又似白鷺離水般向后飄去。
我挑眉,越發來了興趣。
也追上去連出十七刀,玄衣人一一避過,卻在我密不透風的刀法下漸漸改變了輕功軌跡——就是現在!
他察覺到背后碩大梅樹阻攔了路線只能向左移動時已經來不及了,我的梅枝擦著他的脖頸狠狠刺進梅樹樹干當中。
隨著真氣炸開,滿叔紅梅紛飛。
我笑著說:「如果這是刀,你可就死了。」
人皮面具因為梅枝而有了一絲劃痕,玄衣人忽然自己將整張面皮接下,在紅梅還未落地之前笑著看向我:「師妹,初次見面。」
「我是贏淵。」
這張臉帶著病弱的蒼白羸弱,卻好看得驚人,他低頭瞧我時恰有一般紅梅落在臉頰與梅枝之間,艷麗宛若傷痕。
我下意識:「什麼師妹?」
贏淵不疾不徐道:「她沒和你說過,你有個師兄麼?」
呃,似乎大概說過。
不過——「可是她講我師兄武藝高強,你怎麼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贏淵淡淡道:「走火入魔而已。」
「……行吧。」
我松開梅枝,七分信了他是我師兄這回事,主要是我覺得除了我師傅教出來的這些個東西,其他正兒八經的徒弟是不會帶著隨意口吻稱師傅為「她」的。
加上剛剛交手時我也察覺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我說:「你來這里干嘛?」
又問:「有見面禮麼?師兄?」
贏淵瞥了我一眼:「見面禮?」
我點頭。
「你被相府認回家,難道受到了苛責?」
我撓撓頭:「也不是,就是我聽說別的什麼門派都是有見面禮的——對了你是怎麼被她拐回去的?看你這個衣著,你很有錢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