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之草》第2章

在京城的一片「好豬都被爛白菜拱了」「真不知道侯爺是什麼時候瞎的」祝福聲中,我一身鳳冠霞帔,熱熱鬧鬧送入青廬。

譚弈新婚夜也沒碰我,笑瞇瞇挑了我蓋頭:「萋萋,好久不見。」

不是,你今天下午還看見我來著。

旋即我才反應過來,我們除了幼時國子監有過交情,余下的時光里,確實是沒再見過面。

于是這一晚上蓋著被子純聊天,氣氛歡樂地一如當年踏青,搞得我又想一拍大腿和他拜把子,敘舊得好不熱鬧。

當然,一直都是我在叭叭。

他彎著眼睛溫柔看我,如墨的眸子滿含柔情繾綣,那目光很是特別,仿佛在看一個弱智,又宛如在看將死之人。

救我這種事,純粹做慈善。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落不到什麼好處,甚至還會惹上麻煩。可他不但救了,后續服務還做得很好,日日好吃好喝供著養著,搞得我一頭霧水。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相好智慧咸圓滿,大慈大悲度世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對我來說,安定侯真真兒在世活菩薩。

不過這份感激并未持續很久,至少比我想象得要短。

因為他好像不是人。

4.

從每天都恨不得給救命恩人磕個頭,到發現他有蹊蹺,用的時間并未很長,甚至不到一年。

我的第一世——或者說第一個死去的夢境——是撞見他殺人后,驚慌失措,踉蹌跑出門后,腳滑摔死的。

我知道你可能要說,殺人嘛,多大點事,誰還沒殺過人。身居高位的,哪個不是滿手血腥,踩著尸骨尸山爬上來。

不過間接殺人和親手殺還是不太一樣。

那一日杏花微雨,我蹦蹦跳跳在院子里溜達,一時興起想去找他。

譚弈每個月都有幾日不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了月事。

按常理來講,我不會去打擾他,但好巧不巧那天我良心大發,突然對自己蹭吃蹭喝的米蟲行為無比愧疚,于是掏了多年的積蓄,下血本給他買了個玉腰帶,迫不及待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并且我趁他沒回來,偷偷藏在他房間。咱們老京城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

然后他帶了個姑娘回來。

好,受驚嚇的竟是我自己。

不過我這人冷靜得很快,閉目對自己默念十句「我是他救下的人,并無感情,他和誰在一起,和我并無干系」,隨即開始發愁,在想一會兒若是有什麼活色生香的畫面,我是躲起來呢,還是躲起來呢,還是躲起來呢。

譚弈面對別人也是一副好模樣好氣度,笑意清甜,十分討人喜歡。

他們聊天的氣氛很是融洽,融洽到那個姑娘身子都貼了上來。

耳畔廝磨里,我聽到她嬌滴滴道:「誰教侯爺這般可奴家的意,真真是醫奴兒的藥,教奴什麼都不想,日日夜夜,只想伴在侯爺身旁。侯爺呢,侯爺想要什麼?」

他撫上她的胸口,溫溫柔柔道:「我想要你的心。」

那女子嬌羞一笑。

我眉毛一擰。

我不該在這里,該在春意融融的庭院底,而不是在這兒被迫聽墻角,無比尷尬。

下一秒血光四現,譚弈的手穿過她的胸膛,從我這里能清晰地看到,他穿胸而過的手中,握著尚且活蹦亂跳的一顆心。

我這不爭氣的喉嚨啊,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人在真切面臨危險境況時,身子總是不聽使喚。

不知為何,我緩緩流下兩行清淚。

迎著淚光,看到他似乎愣了下,旋即聞聲轉頭,望向我的所在。

譚弈逆光抽回手,尚且捏著心臟,臉上沾了飛濺的血跡,長身玉立,彎了彎眼眸。

如同滴墨入水,他眼睛的顏色絲絲縷縷變幻,臉隱匿在黑暗中,金瞳璀璨,映著幽幽光輝,

他向我走來,姿態優雅,恢復了平日的笑意:「萋萋,你在這里做什麼呢。」

話音未落,有什麼東西從他袖子里掉下來,哐當一聲,墜地清脆。

我定睛一看,是一把勾金鑲玉的匕首。

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要慌張、他看起來像是能溝通的樣子,我們可以坐下來喝杯茶,吃個包,從幼時交情談起,再賭咒發誓我若是講出去必然天打五雷劈,這樣一套組合拳下來,保準他放我一馬。

我的身體沒聽完就跑出去了。

還十分緊張地同手同腳,導致僵硬地左腳絆右腳,不知踩到了什麼,腳底一滑,以一個頗為奇異的姿勢摔倒了,后腦正巧磕在柱子凸起的紋路上。

殷萋萋,卒,享年十七歲。

但當我渾身冷汗、大口喘息著從床塌上驚醒,看到坐在我榻前好不憂心的夫君時,那股真實的疼痛和恐慌感才慢慢淡去。

他深邃憂傷的眼瞳把我罩在了里面。

「萋萋,你回來了。」他撫上我面頰,指肚如冰,涼得我打了個寒戰。

回來了?從哪?地府還是天宮?

是了,是夢。無論記憶如何清晰,死去的窒息感如何真切,這也只能是夢。

——我本來差點就信了。

5.

我的第二世,同樣死于非命。

第三世,第四世,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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