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得晚了,竟然還質問我:「林小兔,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不明白:「打電話干嗎?」
他有點氣:「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我不明白,他又不是小孩子,又走不丟,干嗎還要人問。
他不由分說地扯下了我扎頭發的發圈,套在了手腕上,我更不解了。
「戴在我手上好看。」他解釋。
又有些不滿看著我已經吃完的飯。
「林小兔,去給我整點吃的。」
「做飯抵債二十。」
其實我做飯的水平,只能說是毒不死,能吃飽。
唯一擅長的便是煮泡面,我家是低保戶,扶貧的物資里經常有方便面,所以我吃得最多的便是泡面。
各種蔬菜扔進鍋里再磕上個雞蛋,方便速度 ,還好吃。
只是江馳每次都有些嫌棄,不過他做飯的水平和我不相上下,我倆吃得最多的便是加了各種菜的泡面。
后來,他漸漸也不愛出去玩了,我刷題時,他在一旁翻著三年高考五年模擬打瞌睡。
他打了個哈欠,戳了戳我:
「哎林小兔,你想考去哪個城市的大學?我看看在你們學校附近有沒有我能考上的。」
「你……你要和我去一個地方嗎……」
我緊緊握著筆,心里卻有些莫名的激動和期待,我一直以為,或許六月過后,我們就各奔天涯了。
他拿著筆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廢話,你還欠我錢呢,我這當債主的不得給你看緊了?」
那時,對于學校,對于專業,我其實根本沒有一個具體的規劃,只想著,考的分數越高越好,畢業后能掙很多的錢就好。
江馳拿了一枚硬幣拋在了地圖上方,最后落在了一個臨海的城市。
「這兒怎麼樣?冬暖夏涼,環境還好。」
那天,一個硬幣決定了我們約好的未來。
只是,后來我失約了。
9
我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江馳,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這些年,我在自己的世界,看著他在舞臺發光發亮,聽著他的歌,遠遠望著他,就好了。
孟夢聽完,垂著眼睛嘆了氣:
「所以,后來……是因為那件事嗎?」
我默默點了點頭。
「我當時那個樣子你也知道,何必去耽誤他呢?」
「可是,這些年……你就再也不聯系他了嗎?」
我搖了搖頭:「我們……不一樣……」
他的夢想是環游世界,我的夢想是掙錢,掙很多錢,飛出窮巷子四方的天。
他想要什麼都可以輕易得到,他向來有足夠的資本和底氣。
他受萬人追捧時,我每天睜開眼想的都是醫藥費、學費、助學貸款。
人吃都吃不飽的時候,是不會妄想什麼情愛的。
哪怕如今我拼盡全力,擁有了光鮮體面的工作,依舊與他是云泥之別。
再說,故意走散的人,哪有資格要求重逢呢?
「所以,江馳一直都不知道那年你的事嗎?」孟夢問我。
我點點頭:「他回來時,我已經走了……」
畢業那天,我將他堵在校門口,想跟他表白的。
可鼓足勇氣,最后卻只說出句「今天月亮好圓」。
而他喝了酒,好像有些醉了,竟然壞笑著問我:「那要不親一個?」
可我慫了,借口感冒說改天吧。
自此后,他每天取笑我,問我感冒好沒好,我很慫,扯謊說沒有。
可他離開后,我好像真的得了一場重感冒。
高考完,江阿姨給他訂了出國的機票,一是獎勵他考完旅游放松,二是他外婆當時在國外養病,他去探望。
走之前,他反復叮囑我要每天給他打電話,有什麼事可以找陳猛幫忙。
那天,我回了趟家,我爸卻搶了我的手機,將我關了起來。
那時我才知道,他欠了高利貸,還不起,把我賣給了一個四十歲的老光 棍。
15 萬的彩禮錢,他開心地數著。
他說養我這麼多年,終于看到回頭錢了。
他養我?給一口吃的餓不死也叫養嗎?
我拼命地逃跑,他便狠狠地打我。
最后,他竟將那個老光棍叫到了家里,說打一頓、睡一覺就老實了……
他是我的父親啊,為什麼別人的爸爸都是為孩子遮風擋雨,而我的,卻是個畜生……
我被人撕碎了衣服,按在床上摸來摸去的時候,我媽拼命地要護著我,可我爸,就在隔壁的房間打她。
最后,是我的瘋子媽媽,拿起了一把水果刀,捅死了我爸。
又沖進房間,瘋了似的將刀子刺向施暴者。
她半生瘋癲,唯一清醒的時刻,殺死了虐待她的丈夫,殺死了侵犯自己女兒的惡人。
也幸好她是個瘋子,瘋子殺人是不需要負刑事責任的。
所以,該死的人終于死了,也算大快人心。
只是,從那以后,我瘋了……
我患上了嚴重的恐懼癥,每天做夢都是有人撕扯我的衣服,一身的血。
我不敢出門,不敢穿裙子,不敢睡覺關燈。
我媽抱著我,像小時候一樣哄著我,跟我說:「乖乖,吃糖。」
我看著她,告訴自己要撐下去,我要活下去。
她為我殺死了惡人,為了她,我也不能倒下。
當年的案子,因為涉及強奸,并未公開審理,所以很多人只是聽說。
我們被警察帶走后,就再也沒回那個家。
在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后,高考分數下來了。
我沒有去和江馳說好的城市,我帶著我媽,去了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