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臨淵的眉眼也沉了下去,他懷疑他的心也在往下墜。
「你想要誰?」
她勾著一縷發,在手尖上打著轉,長媚眼仿佛發著光的寶石,興致勃勃道:「新科狀元安和煦,他長得可真好看,那日他騎馬過街,我在樓上看他,一眼就看好了,這樣才貌出眾的人,適合當我的駙馬。首輔大人,勞煩您幫我去說和說和。」
靜了一會兒,季臨淵落下一句話就走了。他說,安和煦不適合你,別惦記了。
他走了,長公主在殿內摔東西,砸得豁朗豁朗,像陣陣驚雷。
待平息了,宮人進來收拾,收拾多出來了一個鐲子,薄綠的光澤,是難尋的孤品,只是砸成了兩半,宮人心驚膽戰,問長公主如何處置,她拿過去,端詳了一下,想起來他方才在那一開一合擺弄首飾盒,輕描淡寫:「扔了。」
每次他來找她,總要帶點禮物來,只是從來沒有親手遞給她,隨便扔在哪個角落,宮人收拾時才發現,她從來沒有留下他帶來的東西,賞了,砸了,扔了,她處理得輕車熟路。
二
長公主的婚事,有的是人關心。
太后、小皇帝宣見長公主,問她是否愿意替國家分憂,嫁到東吾和親。
長公主坐在下座,拿起茶來,啜了一口,抬眼環顧,太后信佛,一旁桌架尊著金佛像,點著香燭,太后微笑著,在這裊裊娜娜的煙霧中,慈眉善目,也像一座慈悲為懷的泥像。
再看小的那個,怕長公主,瑟縮著,躲在太后身后。
長公主的親生母親,并非如今的太后、過去的皇后,而是江貴妃,她死在長公主十歲的時候。
那時候,長公主還很天真爛漫,皇后叫她帶父皇去找江貴妃,說這樣江貴妃才會多疼疼她,她信以為真,拉著父皇,去找藏在一個小閣樓里的江貴妃。
可在小閣樓的,不止江貴妃,還有在她身上起伏的野男人。
江貴妃死的時候,對著長公主,恨聲道:「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了你這樣一個魔煞星。」
她還要長公主發誓,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保護好阿年,扶持他當皇帝。
阿年是長公主的親弟弟。
長公主答應了,只是還沒做到而已。
皇后的兒子阿允當了小皇帝,可阿年還只是個小王爺。
那時候的皇后,就是佯裝如今這副親厚溫和的模樣,哄長公主的。
長公主拿金色指甲套尾勾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劃著,隱約笑著,「母后,弟弟,幾時我們西陵,淪落到要靠賣公主來維持了?」
她眼波一轉,看了眼小皇帝,可憐的孩子已經煞白了臉。
太后仍不為所動,淡淡一笑:「嘉懿,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你既是長公主,就該做出表率......」
長公主仿佛聽見天大笑話,握著嘴咯咯笑起來,笑著笑著,忽然「哐當」一聲。
她砸了茶盞,滾燙的水濺在手背上,紅紅燒一片。
太后臉色變了,長公主瘋了,捏住一片尖銳的碎瓷片,逼在小皇帝前,按在他纖細的脖上,只要稍微一用力,小皇帝的血管就會迸裂,血就會嘩啦啦涌出來,小皇帝嘴唇都在抖。
「別,別......嘉懿,有什麼話,你好好說。」太后又氣又怕,渾身發抖,可她只能好言相勸。
畢竟,沒有人知道瘋子下一刻會怎麼做。
長公主轉過臉來,那張臉帶著無辜的純凈笑容,「母后,我不嫁東吾君主,我要自己挑駙馬。」
太后連忙疊聲說好,長公主眉眼和順了,將瓷片往地上一擲,高興道:「母后,好好過日子,風平浪靜的,不是很好嗎?您啊,總是忘了,最后鬧得不愉快,誰也討不著好,瞧,弟弟尿褲子了。」
長公主從太后寢宮出來,日頭正烈,她低頭看手心,握碎片的時候太用力了,把自己的手心也戳破了,她掏出一方帕子,細細擦了一會兒,疼倒是不疼的,只是心情不是很好。
長公主有千百般讓自己高興的法子。
比如,找情人廝混,可找誰呢?
長公主擺駕到梨園。
長公主和一位清秀戲子單獨歇在一間房里。
房里隱約有人唱艷詞:
「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稍兒揾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半晌,房內拉鈴,下人端著銅盆熱水進去,又過了會,長公主出來了,唇上的口脂都沒了,只剩下素淡的顏色。
長公主仍然不高興,去了一趟綢緞莊,又出來了,隨從捧著一摞白緞,緊隨其后。
長公主突發奇想,去曹將軍府上拜訪。
曹府上下的人,如臨大敵。
長公主拿柴刀劈死大少爺的畫面,歷歷在目。
見過的人,從此對白色、紅色有了陰影,大少爺被劈成了一汪血泊,長公主一襲白裙染成了紅裙,可長公主的臉,那樣的白,比雪還白上幾分。
她持著柴刀,笑吟吟對著聞聲而來的眾人道:「他想強暴我,我是正當護衛。」
沒有半分慌亂,任誰都不信她的話。
今天,長公主又來了,誰不害怕。
曹將軍不在府上,長公主長驅直入,找季臨淵明天的新娘,曹夕霧。
夕霧坐在池塘邊喂魚,她也穿著一襲白裙,淡淡的眉,淡淡的眼,面容恬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