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答應他。
他暗覺納悶,又鼓足勇氣,輕聲喊:「長公主?」
仍無人應他。
門縫里鉆出來白色煙霧,安狀元臉都唬白了。
當下自己就撞開了門,闖了進去。
進去,是另一個昏昏世界,一個煙霧繚繞的世界,誰在岸邊,撩撥水,凌凌的水聲。
窗戶正對著門,門一開,乍冷的風從四面八方呼嘯著灌進來,重重疊疊白色輕紗此起彼伏,似掀翻水浪,安狀元一路撥開煙霧、輕紗,見到了長公主。
正在沐浴的長公主。
她光裸著背脊,水欲遮半掩地籠著朦朦朧朧的胸乳,看不清,只是波浪起伏,綿延,在水下一晃一晃地,晃得像圓月,托在云影里的,圓月。
長公主雙手交疊著,疊在桶沿邊,下巴擱在手上,一雙眼水霧朦朧,安靜地看著闖進來的安狀元,沒有笑,也沒有說話。
他像一束陽光,闖進來,就把煙霧都驅散了。
安狀元站在那,如箭穿雁嘴,鉤搭魚鰓,他說不出半句話,腦子里嗡嗡的。
要等這位安狀元說話,可能水都要涼透了。
長公主終于先說話了。
「呆子。」
安狀元那個被雷擊中的勁兒,才緩過來。
他迅速轉過身去,閉上眼,心跳如鼓擂,震得耳朵都要聾了,瘋掉了。
可還聽得分明,長公主從水里站起來了,水嘩啦啦的,甚至有一些,濺到他手背上了。
那是燙人的水。
又是窸窸簌簌的穿衣聲,安狀元控制不去想,可是水光中的圓月,水霧下的眼睛,都在望著他。
他試圖壓住那些活色生香的畫面,在心里念起書來:
「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
「安狀元........把外衣遞給我。」
她的外衣,掛在他的眼前。
他哪里還記得住書中的教誨,就聽她的話,走上前去取。
那漂浮著的香氣,不由分說地,一下子把他包圍了。
他閉著眼,不敢回身,往長公主方向倒退著走,心算著差不多了,遞過去。
長公主在他身后輕聲笑了起來,接了過去。
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同他說話,「安狀元,你熱嗎?」
安狀元搖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長公主又低聲說:「可是你的指尖,很燙。」
安狀元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長公主又問:「你來這做什麼?」
長公主明知故問,可安狀元哪里知道,他認真回答她:「南風別苑做不法營生,我來查辦的,你以后別來了,這里不是好地方。」
長公主穿好衣服了,慢慢踱步走到他眼前,才看清楚這會他還閉著眼。
真是個呆子。
她把他遮眼的手撥下來。
問:「什麼不法營生,安狀元,說說看。」
這可把安狀元為難住了,他只得訥訥地說:「你不知道的好,總之,別來了,好不好?」
長公主差點笑出聲來,他還以為她是冰清玉潔的好姑娘呢。
是她一手打造的這個銷魂窟,她能不來嗎?
可她還想逗他,難得,遇上一個這樣,奇怪的家伙。
「你不說,我就愿意來。你告訴我了,我知道壞處了,就不來了。好不好?安狀元。」
她也學會說好不好了,對著安狀元。
安狀元皺著眉,斟酌了許久,「這是一個騙錢的地方,到處都是騙子。」
長公主想了想,安狀元也不是傻得徹底,她輕輕哦了一聲,又問:「那怎麼處置呢?」
安狀元說:「查封,扣押,財產充公。
」
長公主撣了撣衣裳,沒有作聲,慢慢走了出去。
長公主生氣了?
他急忙跑上去,拉住她,「怎麼了?」
長公主嬌笑道:「安狀元,這家店,是我開的。」
安狀元擰緊了眉頭,他以為她在說笑。
可是長公主繼續笑著說下去:「安狀元,你要與我為敵?還是為友?」
她那雙燦燦的眼睛凝視著他,安狀元答不出話來。
長公主輕笑一聲,仿佛在笑自己,也仿佛在笑他:「我說過,你并不認識我。安狀元,我們,還是為敵吧。」
六
她說著,沉下眉眼,抬手撥開他捏住她袖口的手指。
深淵里的人,懼怕陽光。
那只會暴露一切陰暗,光明才是最殘忍的。
安狀元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他斂著眉眼,那雙干凈的眼睛望著她,問:「你缺錢,對不對?」
狀元郎是靠實力考上的,看問題嘛,總是一針見血。
長公主淡淡一笑,偏頭看著他:「維持長公主的體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安狀元,你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她應該拂袖走的,為什麼還站在這里,跟這個呆子瞎聊呢。
安狀元默了默,低著眉眼,不知在想什麼,隔了一會,抬頭對她鄭重說道,「我知道了。」
長公主以為事情有轉機,難道狀元郎,這麼好騙?
她笑吟吟問:「你不封南風別苑了嘛?」
她心情有些好,向他走近一步,很近地看著他。
安狀元還是那個安狀元,臉又隱約紅了,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想看別處,可是一低眼,就見她胸前的大錦荷花被勒得鼓脹脹的,撐滿了,像盛夏開得正艷的模樣。
他的耳朵也燒了起來,只是強撐著,把眼飛向其他地方,看門也好,看桌也好,總之,不能看她。
「封,是要封的。」
長公主惱了,厲聲道:「說到底,你還是要跟我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