儼然一副話事人的模樣了。
長公主覺得,她之前是被他騙了,這位安狀元,本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安狀元背著長公主走,要避著水洼,深一腳淺一腳地走。
長公主把臉埋在他肩膀上,輕輕問:「我重嗎?」
安狀元說:「還可以再多吃點。」
長公主偷偷笑了笑,他們走過一株垂柳,幾條柳枝倒豎下來,長公主在安狀元的背上,摘了幾根嫩葉,又走過杏花樹下,她又采了一把花,走了半路,攥著一手的嫩葉和春花。
她悄悄地,把嫩葉插在安狀元的發上,把漂亮的花別在自己的耳朵后。
有人架了個泥爐在賣烤薯,輕柔的春風把香味吹過來,長公主聞到了,她拍一拍安狀元的肩膀,「安狀元,我要吃烤薯。」
安狀元說「好」。
他們在路邊吃烤薯,臉上、手上都沾了灰。
長公主吃得很專心,一邊吃,一邊舔指尖。
安狀元吃得不是很專心,他忙著替她剝皮,忙著替她擦臉、唇角、指尖上的灰。
長公主吃得很滿足,心情有些好。
她亮著眼睛看安狀元,他吃東西慢條斯理的,看得人賞心悅目。
咦,安狀元唇角也沾了一點灰,長公主微微一笑,伸出指腹去,要幫他揩。
忽然一陣馬驚聲,安狀元馬上把她帶到懷里避過。
長公主定了定神,剛要同安狀元說話,忽然聽見季臨淵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長公主和安狀元,真是有閑情逸致。」
她望過去,季臨淵騎著白馬,居高臨下望向他們。
雖然在日光下,可他的目光,似淬了寒冰,盯著她,好像要把她千刀萬剮了。
他在警告她。
長公主高興的聲音冷了下去,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首輔大人也很閑啊。今天休沐,不用陪夫人嗎?我聽人家說,孕婦比較敏感,需要陪伴。」
季臨淵的臉,冷沉得叫人害怕。
安狀元并不知道長公主和首輔大人背后的交易。
他只知道他們在朝政上是水火不相容的,他隱約覺出了長公主不高興,見到首輔大人后。
他站到她面前,以一副保護的姿態。
安狀元對首輔大人微笑道:「首輔大人,我們還有事,告辭了。」
說著,安狀元就牽著長公主走了,他握著她的手,才這麼一會兒工夫,她的手就發冷。
安狀元默默地摩挲著她的手,希望她暖和一些。
長公主又不高興了,季臨淵的出現,總是能提醒她,她多麼不堪。
她甩開安狀元的手,冷聲道:「我自己回宮,你不要跟著我。」
如果安狀元知道,她和季臨淵有染,和一個有婦之夫有染,他還會說她沒那麼差嗎?
不可能的。
或許安狀元也想要她的身子,可是,他一定不會接受一個,殘花敗柳。
就連水月庵的女尼,都比她干凈。
長公主狼狽地跑回宮了。
首輔大人把手里的韁繩勒得發狠。
他很久沒看到沈嘉懿那樣笑了,那是十六歲的沈嘉懿。
他看得明明白白。
沒有人可以搶走他的沈嘉懿。
首輔大人,想殺了安狀元。
十二
首輔大人來的時候,夾帶著雷霆萬鈞的怒氣。
長公主正在銅鏡前卸妝,她在鏡子里看見身后的首輔大人了。
她剛從鬢發上摘下來淋過春雨的杏花,心情是愉悅的。
可是鏡子里出現的首輔大人破壞了她的心情。
長公主把手心上的杏花慢慢捻碎,扔到腳下,又對著鏡子,嘴角一撇,一翹,輕聲道:「首輔大人,好兇啊,我害怕。」
她說著害怕,可面上只有沉沉的冷笑。
首輔大人是來興師問罪的。
可長公主先發制人,他一時啞然。
她說他兇,他望向鏡子。
鏡子里的他,神情可怖,面目猙獰。
鏡子里的她,原本是恬靜地微笑著的,一見到他,那微笑就變成一抹冷笑。
他心中一凜,幾時,他們成這樣了,只有對峙、冷漠、仇恨。
他把臨到嘴邊那些怒氣騰騰的話壓下去。
沈嘉懿打小就很記仇,很小心眼的。
他不應該跟她計較的,他不該對她那麼兇的。
很快,破裂的一切都可以慢慢復原的。
那位她惦記的安狀元?到時候殺了就好了。
誰也不能斬斷他們的羈絆。
他克制住怒意。
他走過去,從身后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處。
深凹的鎖骨處盛著迷醉人的香。
他悶聲說:「沈嘉懿,不要跟別人好,你答應過我的。」
長公主伸手撫摸首輔大人的臂彎,她的指尖流連在他袖口刺金的凸紋上,笑得妖嬈:「首輔大人,你記錯了,我只是答應你不跟別人上床。」
季臨淵斂眸不語,他低頭在她頸窩處輕輕吮吸,落了個紅艷艷的印子。
就像印戳,宣示自己的主權。
首輔大人,占有欲太強。
長公主望著鏡子里親昵的他們,笑容更冷了。
他忽然說:「沈嘉懿,你生辰快到了。」
長公主是在春天出生的,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春天。
她漫不經心,把發上最后一根簪撥下來,一頭烏鴉鴉的發壓下來,堆在肩上,幾乎要把她纖弱的肩都壓垮了。
她面上沒有多余的高興神情。
生辰,對她來說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