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對她的出生有所期待。沒人為她的存在感到高興。
長公主冷淡一笑:「哦,是嗎?怎麼,首輔大人,有什麼禮物要送給我這個情人嗎?」
「有。」
她毫不期待,「哦,什麼?」
季臨淵答她,「阿年,快醒了。」
長公主手中的發簪跌落在地,她杵在原處怔了好一會兒。
就像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人,忽然看見光了,看見希望了,一時半會,還適應不了。
隔了一會,她忽然莽莽撞撞地掉過身來,雙手緊緊掐住季臨淵的手臂,掐得發緊。
她的聲音一抖一抖的,抖得像篩子,下頜也在微顫著,話也說不利索了,她那雙烏漆的眼死死盯住他,「季臨淵,不要騙我。」
「季臨淵,我要去見他。」
他的手臂都被掐紅了,可他不覺得疼,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滿心依賴他。
只要阿年還在他手里,她就離不開他。
只要阿年醒過來了,就能把時光拼湊成他們未決裂時的樣子。
他們都會回來的。
季臨淵擁住她,他吻她光潔的額頭,「好,我陪你去。」
羅剎城是她的噩夢,也是他的噩夢。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去。
她順從地說好,任由他擁抱著。
她靜靜把臉埋在他胸膛前。
他根本就是信不過她。
他一起去,無非就是防備她,這樣她就沒有機會把阿年救出來了。
她們姐弟,將永遠受制于季臨淵。
她不動聲色地把指尖游離到他的脈搏上,他的脈搏跳動得仍然強健有力。
不對,這不對,她煞白了臉。
季臨淵察覺到了,她按在他脈搏上的指尖,在發冷、發顫。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鬢角,上面還沾著杏花香。
他望著鏡子里相擁的他們,他擁抱的長公主,沒有一刻不想殺死他的。
他做到首輔大人,如果連這點敏銳力都沒有,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可他任她胡鬧。
從她第一次用香起,他就察覺了。
長明宮的人,都是他的人,他要換掉什麼東西,輕而易舉。
只有長公主,天真地以為,她在自己的宮殿,是擁有絕對掌控權的。
他不忍心戳穿她。
長公主卻自己戳破這一層窗戶紙。
她幽聲問:「首輔大人,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她不用把話都說全,畢竟他們都心知肚明了。
季臨淵低頭撫著她的臉頰,難得地溫柔:「第一次就發現了。」
長公主蒙受了奇恥大辱。
季臨淵總是棋高一著,她咬著唇發恨,可他卻把她抱到床上去。
季臨淵除了跟她上床,還能做什麼事情。
他甚至還要吻她的唇,她轉過臉,避開了,抬起雙手隔在他們之間。
季臨淵盯著她,眼色幽深,沈嘉懿,越來越反常了。
她也盯著他,那冰冷的眼神很快變成嬌柔的春波。
她嗔道:「首輔大人,我累了,我們光睡覺,什麼都不做,好嗎?」
她笑嘻嘻地伸手吊著他的脖頸,佯裝無辜。
柔弱,有時候,比冷硬更有用。
長公主深諳此道。
季臨淵不見得真的心疼她,可他禁不住女人撒嬌。
他從她身上撤下來,睡到一旁,伸手把她攬到懷里。
他的下頜抵著她的發,他們的頭發纏繞在一起。
宮殿搖曳的火燭滅了。
長公主在首輔大人的懷抱里,睜著眼想,她該怎麼辦。
她輸過很多回合了,不過仍不氣餒。
她不得不承認,她一個人,殺不了季臨淵。
她需要找人結盟。
她想賭一把,她把賭注壓在安狀元身上。
她的新計劃:救出阿年,和安狀元結盟,對付季臨淵。
她正思忖著,季臨淵陰郁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乖乖睡覺。」
長公主只得闔上眼。
第二日,長公主醒了,季臨淵站在晨曦里,彎著腰理朝服。
她懶得看他,卷著被子背過身去睡,可季臨淵存心不讓她睡整覺,他走到床沿,把被連人裹著抱過來。
他喜歡她剛睡醒的樣子,還沒來得及厭惡他。
他捏她臉頰,含笑道:「起來,幫我穿衣服。」
長公主捧著被,莞爾一笑:「首輔大人,你當自己是駙馬嗎?」
季臨淵神情有些恍惚,眉眼柔軟下來,然后就聽見長公主銀鈴般的笑聲:「對不住,首輔大人,我對駙馬要求雖然不高,但起碼,不能有老婆孩子吧,哈哈……」
首輔大人的臉,一下子垮了下去。
「閉嘴。」他鐵青著臉,喝止她。
她眨了眨眼,沖他天真無邪笑道:「咦,你孩子幾個月大了,你們成親好像沒多久吧,該不會,你和曹家千金,是未婚先孕……「
她說到這里,自己連忙捂住嘴,旋即又咯咯笑起來,「首輔大人,性子一向急。」
首輔大人,摔門而去。
長公主終于把首輔大人這個瘟神趕走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梳妝打扮,她要等安狀元下朝,她要去見他。
十三
長公主沒有見到安狀元。
東吾國不知在打什麼算盤,送來一位漂亮、活潑的公主來和親。
安狀元因為相貌端正,行止清雅,臨時被派去接待這位東吾公主了。
聽說東吾公主水土不服,安狀元只得日夜候著,連家都沒回。
很快,就有人傳說,東吾公主看上安狀元了,兩人出雙入對,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長公主再見到安狀元,是十天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