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們一人一句，仿佛坐實了辜唯的惡意。

辜唯有嘴難辨，白白被保安隊訓了半天。

正巧，保安隊聽他交代是隔壁廠區的，上次籃球比賽就輸給他們，可不得新仇舊恨一塊報了嗎？

于是，辜唯風風光光被送進了派出所。

那個年代，別管你解不解釋得清楚，這個人在社會上的基礎印象分，基本清零了。

我當然知道，保安隊和辜唯廠區的過節。

上輩子結婚的時候，那兩撥大小伙子就差點在喜宴上干起來。

辜唯落到保安隊上能全須全尾地回去？

那必須不能夠！

4

因為辜唯的事情，我少不得成了非議的對象。

介紹人特意找了我爸，我爸和他干了一架。

雙雙到醫務室拿藥，還求廠醫千萬別說出去。

我媽氣得要拿手指頭戳破我腦袋。

「說你什麼好啊！人家好心給你介紹，你干嗎罵人家！你不結婚，你要干嗎！」

我揉了揉下巴，張嘴就把唾沫星子噴了回去。

「好心介紹？你這看那人長得好工作好，怎麼不看那人做了什麼事兒！

「你女兒活該被人蹲著守著跟著，就差實施犯罪行為了，你還當人家介紹的是大寶貝呢！

「不就是一個人模狗樣的色狼嗎！瞧把你稀罕的！我和這樣的人能結婚？你是我親媽，說得出來這樣的話！」

和婦道人家不能動手，那就動嘴！

是非是拿來顛倒的。

事實是拿來混淆的。

重點是要永遠抓不住的！

我媽給我氣得七竅生煙，背景都在冒著無形的熊熊火焰。

「我是你媽，怎麼會有這個意思！」

可她就是罵不過我。

「你什麼意思，我不知道啊？你不就是為了叫我快點結婚，好讓出臥室給曹方結婚當新房嗎？介紹人介紹的你們見過？了解過？什麼阿貓阿狗就給我拖過來！你們當我是個人嗎？」

我媽「哇」的一聲就哭了。

跑到臥室里把門關了起來。

哼！

這點委屈就受不了？

當初我就是信了父母不會害我，嫁過去之后的委屈海了去了！

曹方得知我媽受委屈了，在飯桌上振振有詞地指責我忤逆不孝。

我把碗直接倒扣在桌上，再把桌上的飯菜碗盆一并掃到了地上，動作簡直如絲般順滑。

「你孝順！地你擦的，碗你洗的，家里物件你買過一次，工作以來的工資上供過給爸媽？

「孝順要是只剩張嘴，不要臉，你就是廠里廣播的那只大喇叭成精了！

「曹方，你有本事別結婚啊！結婚還要往外趕親姐姐！我呸！」

爹媽都傻了。

曹方上前要教訓我。

我舉起折疊椅，讓他領教一下什麼叫作隱藏多年的血脈壓制！

曹方請了一個星期的長假，被扣光績效也不敢出門。

他臉叫我打得夠花的，一個星期準消不了。

5

因為和色狼傳出了緋聞，我爹媽的臉算是丟盡了。

我才不管全家是否都活在愁云慘淡里，照樣上下班。

重生發瘋之后，我的每一日都活得神清氣爽！

廠領導找我談話，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

「我在廠區長大，大大小小多少雙眼睛看著我，我要是作風不正，也進不了我們廠。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挑起事端，要誣蔑我一個女青年的清白。領導不好好細想，這件事侮辱了我，侮辱了我們廠，最大的受益者到底會是誰？」

幾位領導相視一下，揮手讓我回去了。

呵呵。

辜唯一開始就是個狗賊，居然想借著這種黃色謠言，叫我不好過。

可惜，我知道我們廠和隔壁廠在競爭省級的一個獎項，現在正是評選的關鍵時期。

我爸從建廠就到這里扎根了，雖然多年沒能提拔上去，可絕對根正苗紅。

辜唯不過就是下面鄉鎮單位調派上來的，走了幾個中層的門路得了青睞，就想壓我一頭。

事實證明，我們這些小魚小蝦不算什麼，廠與廠之間的領導人物過招那才是真的精彩。

不用一個星期。

廠的廣播站就播報了我們獲得了省級的大獎。

隔壁廠落選了，也開出了第一批內定的下崗名單，辜唯的名字就在其中。

6

我望著天邊遠處飄來的鉛云。

時代的大雪要開始下了，一粒塵埃壓在一個人身上的滋味，上輩子算是受得夠夠的了。

那年的春晚，那英和王菲在電視上唱《相約一九九八》。

我租來很多香江的錄像帶，開始學粵語。

曹方也愛看，可他的錢都花在女朋友身上了，只好觍著張臉來求我一起看。

粵語還挺好學，看了小半年。

我某天在看電視的時候，不用看字幕，就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了。

曹方腦子笨，每天和我練對話，好似雞同鴨講。

我爸眉頭就沒松開過，嫌棄道：「進了羊圈啊，盡是羊叫。」

可也不妨礙他哼劉德華的《忘情水》《中國人》。

秋天的時候，各個部門都在流傳著那份傳說中的內定的下崗名單。

無論職工還是家屬，都籠著惶惶不安的氛圍。

我直接找了廠里說得上話的領導。

提出我下崗，保留我爸的工作直至退休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