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寧》第7章

我勉強扶床下地,靠近她時,墨堯下意識地用手擋在了她面前。

我冷笑一聲,一巴掌揚了上去。

——「叫夫人。」

……

那時的蘇漾月神態靈巧,精神煥發,很難與現在病態的她聯系起來。

她怎麼會受這麼多的傷?

那些傷最深的甚至能看到骨頭。

待我給她喂了退熱藥并處理了傷口,三師兄也來了。

他看到蘇漾月就被嚇了一跳。

「這,這是蘇氏布行的千金?」

「應該是……師兄,你怎麼知道?」

他不可置信地上前看了看蘇漾月,眉頭越皺越深。

「她都失蹤三年了,怎麼今天出現在云京了?」

失蹤?

三師兄也上前查看,饒是見慣了傷口的他在看到蘇漾月胳膊上的傷時,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三年前,蘇老板來到京城滿城貼布告尋找他的女兒,找了一年沒找到,便都以為這蘇小姐不幸遇害,遂又離開了云京。」

三師兄打量著床上的蘇漾月,「我當時外出采藥,特意留意了一下想說在途中幫忙尋一尋,沒想到今天就這麼出現了。」

我在侯府聽說,原來蘇氏布行是開在云京的,后來墨堯與蘇漾月相愛,墨老夫人看不起蘇漾月商女的身份,又勸不動墨堯放棄,便用了一些手段把蘇家攆出云京。

怎麼會失蹤呢?

我死后墨堯并沒有娶蘇漾月進門,我還以為她早就離開京城回家了。

床上的蘇漾月睡得并不安穩,時時囈語。

說起來,她當時為何要向我道歉?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外廳有人闖了進來。

從門外烏泱泱闖進來幾個兇神惡煞的壯漢。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幾個人是奔著蘇漾月來的。

三師兄慢我一步,我急忙沖他使眼色讓他不要出來。

「叫你們掌柜的過來!」

為首臉上有刺青的男人放肆叫嚷,絲毫沒把我放在眼里。

「我是這里的大夫,你有什麼事和我說便是。」我不悅道。

刺青男上下打量著我,嗤笑一聲:「你個娘們兒,算什麼大夫?」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忙著弄蘇漾月的事忘記換布衣了。

「我說是便是,這里是醫館,幾位若不是來看病,就請回吧。」我說著便要叫小廝送人。

刺青男與另幾個伙伴互相對視一眼,道:「我們主人院里逃出個女奴才,那奴才可恨,偷了不少東西,聽人說往濟世堂來了,哥幾個就來此想搜查搜查。」

「這麼說,幾位是官爺嘍?」我不露聲色地問,「可有令牌?」

「自然不是,一個奴才還用官爺來尋嗎!」刺青男明顯不耐煩。

「既如此,我便不能讓你進來搜尋。」

「什麼?你可知我們是什麼人!」刺青男吹胡子瞪眼,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木牌,上面刻著大大的「墨」字,「我們是侯府的人,你這破醫館還進不得嗎?」

我算是切身體會了仗勢欺人這詞的意思了。

不過,竟然是潯陽侯府嗎?

我有些動搖。

如果說蘇漾月是在受傷后被墨堯救回侯府也說不定。

可看他們來勢洶洶和稱呼又覺得不像。

如果侯府安全,那她為什麼要逃出來呢?

還是說這三年她一直被圈禁在墨府遭受虐待?

我思緒如潮,最終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

「大祿律法上可沒寫侯府命令等同衙門,這里是云京,天子腳下,你們還敢倚勢擅闖不成?」

我目光冰冷,不卑不亢地直視他。

通常,云京各高官世家的人是不敢在京中隨意放肆的,因為稍有不慎就會被人拿到圣上面前編排。

但眼前這些人個個不知好歹,濟世堂這麼大名聲的醫館他們都敢來造次,我便知這些人定是墨堯手下的。

墨堯雖為文官,卻十分好斗,這或許是與他早年間在軍營待過有關。

因此,他常常會去尋找強大的打手為自己效力,多為給其彩頭讓雙方爭奪,而他自己則看著他們爭得頭破血流而樂此不疲。

俗話說,窮鄉僻壤出刁民。

我還在世時,侯府就買進不少從外地來的兇徒。

這些人暴力好斗,從不把自己故鄉的規則放在眼中,自然覺得別處的規矩也不算什麼。

但,這里可是云京。

耳目眾多。

「你們今日借著潯陽侯的名義闖進來,保不準明日潯陽侯就要被參上一本以權謀私的罪名。參一條,便要剮一人,參兩條,便要殺兩人。」

我故作高深地恐嚇,「大祿律法禁止私刑,可簽了賣身契的奴隸并不在限制其中,你們若能保證主人受議后不遷怒于你們,我也不介意你們拿命來賭。」

這話一出,對方果然躊躇起來。

我相信他們是見過墨堯怎麼處理犯錯的下人的。

其實但凡墨堯招進時告訴他們這京中法則,他們都不會這樣貿然做事。

這里可是云京啊,一舉一動都受著桎梏。

而不告訴他們的理由無非只有一個:

墨堯享受他們犯錯后的恐懼。

喜歡看他們沉浸在擔驚受怕與后悔中的惶惶不安。

有時候我真的會為自己太了解墨堯而感到好笑。

這段婚姻中,他從始至終都在恨我,我也在最后蹉跎中耗盡情愛而開始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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