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回頭,周奉眠一驚,「崇國公主…… 殿下,這可不是您來的地方。」
我無視周奉眠的話,一步步走近他,「本宮今日聽到些有趣的事情,跟周將軍有關,實在好奇,便不顧禮數連夜前來想問將軍個清楚,倘若有什麼誤會立刻解開了也好,否則將軍駐守邊境辛苦,還叫將軍含冤,這可怎麼好?」
周奉眠臉部肌肉緊繃,露出兇相,將懷中女子一把推開,「殿下說來聽聽。」
「聽聞將軍來西境,不是做人,倒是當狗來了。」
周奉眠不緊不慢地說,「公主,臣是不忘本才喚您一聲公主,您還真拿自己當京城里金尊玉貴的公主啊,您說的好聽是可敦,說得不好聽連我府上的歌妓都不如。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不該您過問的事情就當沒看到,否則,為難我,也為難您自己不是?」
我彎唇而笑,眼中露出凜然殺意,「看來你是死不悔改了。」
周奉眠冷哼一聲,「來人啊,妖婦竟敢冒領崇國公主之名,抓住她,生死不論!」
我背脊挺的筆直,穩穩地掀簾面對士兵的包圍,氣度自若。
「我的阿娘是秦皇后,十六歲嫁入皇家,守江山固天下;我的外祖是秦遠山,長槍一橫能擋突厥百萬雄兵,我乃皇長女崇國公主,為父為國遠嫁突厥,我東秦的好男兒啊,你們,要對我動手嗎?」
包圍圈出現騷動,我乘勝追擊,眼神如刀橫向周奉眠:
「周奉眠勾結突厥赫舍氏,辱我國威,殺我百姓,可有勇士敢上前了結了他,誰殺了周奉眠,誰就是下一個征西大將軍!」
周奉眠急了,「妖言惑眾!這女子是突厥派來的細作!她說的話不可信……」
周奉眠身后人影一閃,他話音未落,脖頸與腦袋已經分了家,濃稠滾燙的血濺起三尺高,頭滾落在地,兩眼還瞪得大大的,看著很是駭人。
斬殺了周奉眠的那人收劍入鞘,朝我跪下,「末將韓煜參見公主,周奉眠對公主不敬,現已伏誅。」
我笑了,「韓將軍請起,從今日起,由你暫代周奉眠,主理安護府事宜。」
「謝公主成全。」
沒有十分的把握,我也不會孤身闖營,秦家世代經營西北,在軍中根基之深豈是周氏能想象的。
周氏以為在蕭澤枕邊吹風將我舅舅調離西境就能全盤接管西境安護府了嗎?
軍中大小將領幾乎都是我舅兄一手帶出的,周奉眠骨頭軟,沒原則,為人卑劣,這樣的人豈能被鐵骨錚錚的西北軍所接納。
我要殺周奉眠,自然不費力。
諸事收拾停當,已經黎明,我拒絕韓煜要派人送我的建議,他便又一直送我到營帳口。
我問他,「可是有什麼為難之事想說?」
韓煜嘆了口氣,「是鄭霄。」
我心下一緊,手不自覺攥成拳,還好攏在寬大袖袍中,看不出來,面上倒還是算平靜,
「我只是想求殿下,可否給鄭霄一封信,勸他放下。殿下遠走和親這些年,鄭伯父不知為他尋了多少才貌雙全的名門貴女,但他寧愿向北去遼東駐守也絕不肯成親,與家中關系已經極糟了……」
我制止了他的話頭,微笑道,「我與他已是陌路人,豈有立場去勸。」
我只有如同死了一般音訊全無,鄭霄才有一日能夠真正放下。
而后我再次婉拒了韓煜要一路送我回突厥的建議,獨自馭馬回程。
在東秦與突厥的交界,我看到駐馬靜立在朝陽下的赫連云矢。
他還是平時那副紈绔模樣,「聽說我那連殺雞都怕的可敦,竟孤身駕馬奔赴漢營,可把本汗嚇壞了,忙不迭趕來想救可敦一命,卻不想可敦竟全身而退,倒是我小看可敦了。」
我微笑應他,「可汗放心,我知道我這條命金貴,系著東秦與突厥的安寧,不會輕易找死的。」
赫連云矢笑了,「可敦戒心不用這樣重,本汗是來助可敦一臂之力的。」
見我沉默不語,赫連云矢便補道,「你們漢人皇帝向來心胸狹隘,殺了一個周奉眠,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只要猜疑還在,秦家就永無出頭之日。」
我倒是忘了,周家親近赫舍家族,對赫連云矢這個可汗來說,可并不是什麼好事。
那赫連云矢倒是個很好的合作伙伴。
「那可汗的意思?」
赫連云矢唇角一彎,「我聽說你們漢人有個詞叫,斬草除根。」
我與赫連云矢相視而笑,有些東西在靜默中達成一致。
5
突厥近日來了一個巫醫,能卜算吉兇天象,每次經他算過的狩獵日子總是大獲而歸,突厥人信鬼神,巫醫在突厥里有很高的威望。
赫連云矢對他日漸倚重,常常讓他隨侍左右,大小事宜都要問過吉兇之后又再行。
巫醫對赫連云矢有這樣可怕的影響力,因而他要收徒的消息一傳出,王子與他們的母親便都沸騰了。
拉珍希望自己的大兒子布格能拜在巫醫門下,為以后他爭得皇位埋下一分助力和人望。
赫連云矢有十一個兒子,布格既不是赫連云矢的長子,也并不得赫連云矢寵愛,自身也不夠優秀出眾,騎射甚至不如他的弟弟們,作為布格的母親,拉珍自然要為他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