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本也不好拿這起子小事打擾母親,可到底關系侯府倫常,兒媳也是思來想去,不得不說。」
二房夫人甩著帕子,捧著心口,目光卻落在我身上,「兒媳親見,謝氏不守婦道!」
「她與人私通!」
耳畔如砸下一顆驚雷。
嗡嗡作響。
胸口悶悶的,連氣都喘不過來,我流下淚來,「我知二夫人不喜我,但到底是一家人,稍加忍耐便熬過了。」
「可你今日無憑無據,驚動婆母,往我身上潑臟水,毀我清白,是想逼死我嗎?」
二夫人面上閃過陰狠,「謝氏,你真是不見黃河不死心!春杏,你來說!」
腳步聲漸起。
我聽到熟悉的聲音,正是每日為我梳頭挽發的小侍女。
她磕頭問安,說在我身上看到了男人留下的痕跡,「本以為夫人瘋癲,侯爺從未回府,她卻道侯爺早出晚歸!」
「可奴婢那日親見有男人在夫人房中!」
「眼見亦不可為實。」我握緊了拳,「我如何得知你不是被人收買污蔑我。」
老夫人面沉如水。
兩個婆子按住我肩,將我壓在地上跪著扒衣,我拼力掙扎。
長指甲在她們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卻抵不住她們人多。
老夫人冷笑,「奸夫呢!?一起尋來沉塘!」
二夫人拍拍手。
婆子們壓著小廝進來,他跪在我身側,
「老夫人明鑒,都是她勾引我的!她說只要小的讓她懷上孩子,便給小的一錠金子!」
句句懇切。
甚至拿出我耳鐺為證。
怪不得長慶侯已死三任妻室,今日不過是針對我的圈套。
「我卻有奸夫,但不是他。」
「正是你侯府世子,沈行舟!」我滿是惡意地吐出這個名字。
老夫人氣得渾身顫抖,二夫人卻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混賬!污蔑世子,杖斃了去!」
「誰敢動她?」
遙遠的聲音,似來自天際,直到那只布著薄繭的手將我扶起。
「行舟,這事與你無關。」老夫人怒道。
沈行舟握著我的手,熱度從他掌心傳來,他輕輕地笑,「如何與我無關?」
老夫人語氣和緩,「她不過是侯府棄婦,也不是你正經母親,莫要讓她那點子污糟事臟了你的耳朵。」
「幸而未將她寫進族譜。」
沈行舟嗓音放得低,年輕男子的音色圓潤動聽,語氣不疾不徐:「祖母說得是。」
「侯府未將鶯鶯寫上族譜,祖母也未曾喝下她那杯媳婦茶,不曾將她帶出去見客,她不是我正經母親。」
老夫人滿意極了,卻不妨沈行舟話風一轉。
「但她是我三媒六聘迎進侯府的新婦。」
沈行舟微微一笑,一字一頓。
「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14
「你莫要護她!」
老夫人疾言厲色,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恨不能親手掐死我。
而沈行舟站在我身前。
隔絕了一切打量我的視線,「祖母,我所言句句屬實。」
他轉過臉,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廝,朝他心窩踹去,小廝當場斷了氣。
沈行舟收回目光,「攀污世子夫人,該死。」
「今日鶯鶯受驚,祖母無事,我便帶她回去了。」
沈行舟牽起我離去。
仿佛冰層破開,重重天光落下,我亂糟糟腦海,終于能思考了。
沈行舟說,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那日從謝府,將我接出的,是他;同我拜堂的,也是他。
我欲將手抽出。
卻被沈行舟攥得更緊。
在踏出壽安堂前,聽見老夫人怒道:「今日之事,全都給我咽進肚里,不許亂傳!」
我聽見沈行舟嗤笑一聲。
領著我回了他院中。
他屋中和他人一般,浸潤著墨香。
他推開窗,將我抱在幾案上,捏著下頜仔細打量我,「添了這些傷,看著便讓人心疼。」
他拿來藥膏,涂在傷處,「嚇到了嗎?」
我搖頭,突然大哭起來。
曾經,我以為侯府日子難挨,婆母妯娌都厭棄我,但夫君對我好。
我同他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可沈行舟并非我的夫君。
「嚇成這樣,哭成小花貓了。」
藥膏大抵被淚水沖去,沈行舟放藥罐,輕輕吹在傷處,「吹吹就不痛了。」
其實這點痛不算什麼。
從前在謝府,我同人打架受過比這嚴重很多的傷,坐在臺階上曬曬月亮也便過去了。
可他待我不一樣。
若無今日事,我大可騙自己,走到如今這一步,都怪沈行舟騙我。
可有人算計我。
就算沒有沈行舟,他們也會欺我目盲,安排旁的男人作踐我。
「沈行舟,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讓我連恨你,都尋不到理由。
回答我的是很輕的吻。
「傻鶯鶯。」
不過一夜,滿城風雨。
院中侍從急匆匆趕來回稟,說不知誰傳出去的,說世子同繼母有染。
違背人倫!
他們說話時,避著我。可我因目盲,耳朵便比旁人靈了許多。
一字一句,聽得一清二楚。
沈行舟仍舊像無事人一樣,回到房中,在我鬢邊簪了朵玉蘭發簪,笑道,「人比花嬌。」
我木著臉看向鏡中。
不敢回頭看他。
「沈行舟,你大好前程盡毀于我手,今日大街小巷已傳遍你同繼母有奸情。」
「身上有污點,不能做官、沒法承爵,你這輩子大抵廢掉了。
」
「你該恨我的。」
沈行舟掰過我的臉,他看著我,眼神又艷又烈,喉頭滾動著。
「不。」
「整個長慶侯府污遭一片,這算得上什麼污點?不過是一樁艷事,流傳于口舌之間,待風頭過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