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在酆都待了半月有余,和時安相處得也算愉快。
他話很少,但脾氣不錯。
偶爾會叫手下的小鬼去人界買東西給我吃。
我泡靜泉的時候,還會將池水幫我加熱到滿意的溫度。
這天泡完溫泉后跟往常一樣早早地睡下。
可睡著睡著我卻感覺越來越冷。
并不是發熱,而是被凍僵一般渾身冰涼。
我被凍得快失去了意識,忽地想起時安一身的火苗將池水燒得沸騰。
偷偷地碰了碰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沒有溫度。
難道要身上的才行?
為了自己不凍死,我把手伸向了時安的衣領,我記得他衣領的脖頸處也有火苗。
時安睡得淺,我手還沒伸到他胸口,他便睜開了眼睛。
「你做什麼?」
這些日子的相處,我已經不怕他了,這會兒身上難受,說話也不由得帶著撒嬌的意味。
「時安,我好冷,你能不能把你身上的小火苗放出來給我取取暖?」
他將手伸向我的額頭頸間,觸手皆是冰涼。
「我身上的是業火,會將你燒成灰的。」
他握住我的手,一股股探查之力入泥牛入海不見回響。
「你身上竟一點兒修為都沒有?」
呵,但凡我有一點兒修為也不會被送到這里,任你宰割。
我被凍得腦中混沌,沒心情跟他斗嘴,只希望他能救我。
「時安,我會不會被凍死?要不你把我丟進靜池里煮一煮吧。」
「你大抵是受不了這酆都的鬼氣才會如此。」
眼前一黑,像是掉入深淵,失去意識前聽到時安說。
「真是越來越沒用!」
8.
再睜眼那種僵冷的感覺已經從身上退去,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守在床邊。
她看我醒來便端來一碗藥。
「把這個喝了吧,鬼王大人吩咐的。」
我想了半天才認出她,她就是我成親那日要吃了我的小女孩,應該是個虛鬼。
這小姑娘年紀小,卻是個可怕的怪物。
我接過藥碗,那藥濃稠、黏膩,仔細地看,似乎還有東西在里面蠕動。
本來就沒力氣,蠕動的東西嚇得我連藥碗都端不穩,整碗撒到地上。
「你干嗎!這是鬼王大人親自去極海里捉的三尾魚,最是補陽氣了。你知道極海有多兇險嗎,就這樣糟蹋他的心意!」
我雖是個穿越女,但也知道一些這個世界的基本常識。
極海在北境最北處,是上古神獸埋骨之地。
神獸屬陽,需極陰之海才能鎮壓調和,極海是個連修仙大能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這三尾魚就是神獸魂靈所化,滋補異常。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有點兒害怕。」
「害怕什麼?」
虛鬼疾言厲色。
「害怕鬼王大人吃了你?你生病了,他日夜照顧你,替你找來這麼多稀世珍寶入藥,你竟然這樣揣測他,真是不識好歹!早知道讓你死掉就好了,反正下一個千年……」
「住嘴!」
一道烈焰憑空出現在屋中,火焰一閃,時安出現。
他大手一揮,虛鬼頓時化為一團黑霧。
「我叫你來是照顧她的,她醒了,你便回去吧。」
那團黑霧聽話地飛出門外,屋內只剩我們兩個人。
時安放下手中的魚簍,整理被我打翻的藥碗。
這里是人界,他收起了鬼王的陰狠妖冶,搖身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呃……也不算普通了,劍眉星目,英氣俊朗,久居酆都不見天日,讓他有種蒼白的病態美。
「你再躺一會兒。」
說完,他便轉身去了廚房,不一會,便又端出一個碗。
我想起虛鬼端著那碗藥,就開始想吐。
他一臉的無奈,扶起我并把那晚端到我面前。
我下意識地要躲,卻瞥見碗中并不是藥。
小魚被煎得金黃酥脆,蓋在軟糯的白米飯上,看起來十分美味可口。
他坐在對面,拿起勺子舀了一點米飯加小魚。
「張嘴。」
我張開嘴將飯吞入,味道果然如想象中美味。
時安一勺一勺地喂我吃著飯,一向話少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
「真是嬌氣得要命,這世上也只有我的業火能煎三尾魚,但凡換個人,你只怕是要死了。」
他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眨,說話時鋒利的小虎牙若隱若現。
雖然語氣不好,可每舀一勺飯還要放在嘴邊吹涼再喂給我。
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心里的小鹿活過來,在胸腔里亂撞。
9.
整日待在房中實在無聊,我央求時安帶我出去玩。
「時安,我要玩套圈,那個虎頭帽好好看,我一定要套中。」
十個,二十個,三十個……
攤子旁圍了一圈的人,都在看熱鬧,因為我買圈的錢已經超過那個虎頭帽的價值。
「小姑娘,要不要我幫你啊!」
我回身一個眼刀飛過說風涼話的人。
「誰要你幫,我自己就可以套!」
我柳沐瑤一生要強,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來!
看著手上僅剩的一個圈,這可是我最后的尊嚴。
深呼吸,穩定情緒,抬手一扔。
完了,力度小,根本套不中。
心中懊悔不止。
他們又會笑我了,臉皮要被踩在地上摩擦了!
算了,在哪里跌倒,就在那躺一會兒吧!
我以為那個圈沒飛到一半就要落在地上。
沒想到那圈就那樣晃晃悠悠地,硬是多飛了一段,穩穩地套在了那個虎頭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