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沒來人間的時候,是貓爹貓娘給我順,來了人間后,我這一身油光水亮的毛都沒空打理了。
常常一滾就是一身的泥,天雷一劈就劈禿了我一身的毛,殺了情劫沾了血還得我自己一點點舔干凈,情劫死了還得我搬他的尸體。
貓貓在人間過得真是不易呀。
我越想越悲,越想越覺得我那情劫沒事找事,平白無故渡什麼劫呀,害我不能混吃等死,當個享受貓。
我小聲咪嗚咪嗚地哭著,大眼睛小淚珠很快就將道士的衣服打濕。
道士很快就察覺出了,大掌摸在我頭頂,柔聲安慰:「是不是害怕了?這里這麼黑,又這麼多死人,別說是你一只小貓,就連我,看了也發怵。」
幸好我是一只貓,所以他看不到我臉上的心虛。
道士嘆了一口氣,說這些人枉死,怨氣甚大,非得要好好超度不可,不然長久下去,這里怕是要生瘴氣,人畜不得進。
有怨氣嗎?
我伸出貓頭看看,鼻子嗅了又嗅,什麼也沒聞到。
這些尸骨的靈魂早就投胎轉世去了,仙君歷劫,人死元神走,哪會留下什麼怨氣。
下一刻,我就被打臉了。
這些尸骨上的怨氣,還真他娘的重,已經重到化處了實質,竟然將這些尸骨死前的經歷一一呈現出來。
這邊是美貓邁著熟視無睹的腳步見死不救,那邊是貓兒磨牙霍霍咬死人,還有后邊是貓在補爪子,左邊是貓推人落懸崖。
正正前面的,是貓踹落無數山石,將貌美傾城的少年給砸死。
樁樁件件,密密麻麻,各有各的死法,各有各的凄慘,但無一例外,這些人死前都見到了貓,都直接或者間接死在了貓手里。
「這只貓怎麼這麼眼熟?」道士喃喃自語,接著身體開始變得僵硬起來,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我,反復對比之后,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不好意思地從他懷里爬出,找了一個高地,矜持地對他點頭:「因為,那就是本貓。」
小道士臉變得慘白慘白的,握著的拂塵都在輕顫,也不知是嚇的,還是震驚的。
良久后,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
我答:「我是他的情劫,幫他歷劫呢。」
我驕傲地將一架架尸骨指給道士看,將每個情劫的來歷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還有怎麼殺的。
道士道:「即是命中情劫,更不該這般涼薄無情,他死了,又該如何渡情劫?」
「所以,不渡劫呀。我不想幫他渡情劫,他只能死了。」我撐著貓臉嘆氣,「連只貓都不放過,實在是畜生不如。」
道士再次震驚,差點抽出他的誅魔劍替天行道。
我好不委屈:「人家拿我渡劫,我只能殺他了。我就一只貓,懂什麼愛恨情仇,自然是隨心所欲。」
他竭力辯駁:「不是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殺人乃天道不容。」
「我不修佛,要浮屠有何用?你一個道士,更不用浮屠。」我歪頭看他,「要不,你想個辦法讓他形神俱滅,以后再也找不上我了。」
道士被我的厚顏無恥震驚。
道士看我,我看道士,氣氛就這樣僵住了。
這時,道士突然開口問道:「你可會化形?」
我謊話張嘴就來:「不會。」
事實卻是,我千年前就能化形了,但我驕傲于一身貓皮,向來不以人形示人,只以貓兒形象亮相。
人類除了頭上長毛,其他的都光溜溜的,哪有貓一身毛好看。
「怪不得。」道士聲音柔了下來,「你都沒修成人身,自然不懂。以后,你就跟著我,等你化成人形,再去應劫。」
「要是不等我化形,我情劫再來了呢?」我問。
道士想了想:「你殺,我不攔你。」
在道士的觀念中,跟一只還沒化形的貓妖渡情劫,那是禽獸所為。
我爬上了道士的頭頂,站得高看得遠,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路上,道士問我,想要什麼的道侶。
我頓時眼睛亮了,勾著道士的頭發比劃著:「毛要亮、要軟、要滑、要多,耳朵要軟要好妖,最好是大眼睛,健壯一些的,體型也不能太大,腿不能太短,不要折耳貓,不要奶牛貓,更不要橘貓,不要大臉盤子貓。獅子、豹子、老虎體型太大了,跟貓不配……」
總而言之,我要只美貓。
6
我跟著道士來了他的住處,頓時驚呆了,他這里養了好多好多的貓,白的、黑的、花的,大的、小的,我略微一數,竟然有十幾只,個個養得膘肥體壯。
只不過這些都是凡貓,養得再好,也比我少了幾分的靈氣和美貌。
小道士猶豫地跟我說:「要不,在這里面你選一個?!」
這還不算,他竟然還抓了一只公貓往我身上湊:「我看這只挺符合你要求的。」
我當即大怒,踹飛了公貓,貓爪子又呼上了小道士的臉,抓出幾條血痕來。
想我堂堂貓妖,美貓中的美貓,看不上仙,看不上人,又怎麼可能看上這些獸性未脫的凡貓。
簡直是羞辱,簡直是恥辱!
道士「嘶」了一聲,痛得臉都扭曲了,大眼睛中充斥著不敢置信:「你,簡直……」
唰!
我又亮出了爪子,貼在小道士的臉上,威脅:「簡直什麼?」
他敢罵我,我就敢抓花他的臉,讓他從此沒臉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