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蘇珊驚恐地哭號：

「你是女巫？惡魔？滾開，你快滾開！」

「親愛的，那是我母后，這是她的地盤，你這樣說話，很沒有禮貌哦！」

肯特公爵走上前，輕松地制服了蘇珊，兩只手反手壓住她，把她摁在墻壁上。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小銀瓶，在蘇珊眼前晃了晃。

「這里面裝滿了水銀，等會我會在你腦袋上割開一條縫，把水銀順著皮肉的縫隙灌進去。然后輕輕拍打你的身體，讓水銀流遍全身。」

「到時候，抓住裂縫口往下一拽——你猜怎麼著？」

「我就能得到一張完整的人皮。」

蘇珊嚇得全身發抖，痛哭流涕。

「我不是公主，我是女仆，我是假冒的，求你了，不要殺我，她才是公主。愛麗，快告訴她們你才是真正的公主啊！」

肯特公爵轉頭看向我。

我癱坐在地上，拼命搖頭。

「怎麼可能呢，公主殿下，你不要開玩笑了。」

「如果我是公主，我怎麼會給你下跪，又怎麼會忍受你一路上的虐待和辱罵。」

「國王的權杖也在你手里，我怎麼會是公主呢？」

蘇珊尖叫起來。

「她就是公主，她撒謊！」

「愛麗，你這個賤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一切了？這都是你的陰謀，是你設計好的，要讓我替你送死。」

「怪不得你這麼配合我，你這個卑賤無恥的婊子，你非要毀了我的一切才甘心！」

巨大的恐懼和憤怒，讓蘇珊徹底失去了理智。

眼淚鼻涕糊滿了臉龐，因為驚恐，她的表情猙獰而扭曲，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痛訴我以前對她的羞辱，唾沫飛濺，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來咬我的肉。

明明要殺她的，是肯特公爵，可她最恨的卻是我。

人心真是難以捉摸。

13

肯特公爵聽得愣住，連一旁的肯特夫人都停下了腳步。

「哦，上帝啊，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一個淑女罵得這樣臟，她真的是公主嗎？肯特，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肯特略一猶豫，松開了壓著蘇珊的手。

「我確實沒見過這樣的公主。」

「你有其他證據能表明你的身份嗎？我給你五分鐘的時間。」

絕境逢生，蘇珊立刻激動起來。

她磕磕絆絆，語無倫次地開始說這一路上的事，說到宮廷政變，我冒著危險沖進后花園，把正在睡午覺的她拽了出來。

說我們在路上東躲西藏，躲避追兵，有多麼地狼狽。還說起我從宮里帶了一整罐的金幣出來，到現在都已經全部花光了。

「那些金幣，哦，對，我口袋里還有最后一個金幣。」

蘇珊從懷里掏出一枚金幣捧在掌心，恭敬地舉到肯特公爵的眼前。

肯特卻看都沒看那些金幣一眼。

他和肯特夫人面面相覷，兩人一齊大笑起來。

「哈哈哈，我聽到了什麼，一個公主，在政變的時候跑去救女仆？」

「路上還由你掌管這些金幣？」

肯特夫人沒有皮膚，所以她一笑，臉上暗紅色的肌肉用力擠壓，表情格外猙獰可怖。

「聽著，我雖然沒見過你這樣的公主。」

「但更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仆。」

「你有點小聰明，但不多，不夠保住你的性命，肯特，動手吧！」

肯特夫人用兩只手托住蘇珊的臉頰，蘇珊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站著不動了。

肯特公爵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對準蘇珊的頭頂。

刀尖光芒閃爍，蘇珊全身不能動彈，只朝我瘋狂地流眼淚。

「愛麗，我錯了，你救救我——」

「你不會不管我的對不對，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你怕我在其他侍女面前自卑，特意封我的父親做騎士，你讓我穿你的衣裳，戴你的珠寶，陪你一起上課——我們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主仆關系，我們是朋友，這是你說的。」

蘇珊用力尖叫。

「愛麗殿下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拋棄朋友！」

14

「愛麗殿下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拋棄朋友！」

十二歲的我把手搭在蘇珊手背上。

她臉龐漲得通紅，謹慎地朝周圍看了一圈。

「殿下，我一個女仆，怎麼能跟你做朋友呢？」

等看清周圍沒人，蘇珊松一口氣，朝我翻個白眼。

「愛麗，這樣好傻，你是不是戲劇看多了？」

「拜托了蘇珊，快跟著做吧！」

「好吧，好吧。」

蘇珊聳聳肩，不以為意地反握住我的手。

「蘇珊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拋棄朋友。」

我們兩人跪在花園里，對著月亮起誓。小小的身影并排靠在一起，兩道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

我閉上眼睛。

原來蘇珊什麼都懂，也什麼都沒忘記。

她知道我喜歡她，也明白我對她的感情。可她就是任由嫉妒在心里陰暗地瘋長，曲解我所有的好意，毀掉我，也毀掉了她自己。

我重新睜開眼睛，平靜地注視著蘇珊。

「愛麗確實不會拋棄朋友，可是蘇珊，你不是我的朋友。」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啊！」

蘇珊的瞳孔猛地放大。

我低落地喃喃：

「殿下，我一個女仆，怎麼能跟你做朋友呢？」

我沒聽到蘇珊的回答，她大張著嘴巴，喉嚨里發出無意義的「咔咔」聲。

我看見一道銀色的光芒在她皮膚里游走，漸漸地，她全身都開始發出淡淡的銀光。

我轉過頭，不忍心再看下去。